加入书架
"记忆恢复的情况比预期慢，"医生推了推眼镜，翻看着程暖的最新检查报告，"但海马体的损伤正在愈合，这算是个好消息。"
程暖坐在诊疗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顾沉坐在她身边，一如既往地认真记录医生的每一句话。
"那么，她最终能完全恢复记忆吗？"顾沉问，声音紧绷。
医生叹了口气："大脑是个复杂的器官，陈先生。有时候，记忆就像散落的拼图，有些碎片可能永远找不回来了。重要的是程小姐己经恢复了基本认知和生活能力。"
程暖看到顾沉的手指在膝盖上收紧，指节泛白。她突然很想握住那只手，但最终没有动。
"也就是说，"她轻声问，"我可能永远无法记起那三年？"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医生温和地说，"但生活中会有触发点——某个气味、声音或场景可能会突然唤醒沉睡的记忆。我的建议是不要强求，顺其自然。"
走出医院时，阳光刺得程暖睁不开眼。顾沉默默为她撑开遮阳伞，另一只手提着装药的袋子。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棱角分明，下颌线紧绷着。
"饿了吗？"他问，声音刻意轻松，"附近新开了家粤菜馆，你以前——"
"顾沉，"程暖打断他，"如果我真的永远想不起来呢？"
顾沉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程暖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那我们就从头开始，"他轻声说，伸手拂开她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就像医生说的，不要强求。只要你开心，什么都不重要。"
程暖胸口发紧。顾沉总是这样，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即使这意味着他可能永远等不到爱人回来。她突然很想知道，那个爱着顾沉的程暖是什么样子的？她怎么能让一个人如此深爱，却又残忍地忘记他？
回到家，程暖径首走向储物间，拖出那个"记忆盒子"。三个月来第一次，她主动想了解过去。
顾沉站在门口，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需要帮忙吗？"他问。
程暖摇摇头，但也没有让他离开。她一件件取出盒子里的物品：游乐园门票、电影票根、干枯的花束、贝壳...每一样都带着顾沉写的小纸条，记录着日期和简短的描述。
最底下是一叠明信片，全都来自世界各地，收件人都是她，寄件人则是顾沉。最早的一张来自巴黎，日期是三年前。
"那时我在欧洲出差，"顾沉轻声解释，"每天给你寄一张明信片，怕你忘了我。"
程暖翻看着这些明信片，每一张都写满了顾沉的思念和见闻。其中一张来自威尼斯的特别引人注目："今天在叹息桥下许了愿，传说情侣在日落时分乘船经过桥下会得到永恒的爱情。等你身体好了，我们一起去验证这个传说好不好？——永远爱你的顾沉"
一滴泪水落在明信片上，程暖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她急忙擦去眼泪，却发现更多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我应该记得的...这些美好的事，我应该记得的..."
顾沉跪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不要道歉，"他的声音颤抖，"这不是你的错。"
程暖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悲伤——是为失去的记忆，为顾沉的痛苦，还是为那个爱着他的自己？她只感到一种巨大的失落感，仿佛弄丢了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
那天晚上，程暖主动提出要睡在主卧——她和顾沉共同的卧室。顾沉明显惊讶，但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帮她换了新床单。
房间里有顾沉的气息，淡淡的薄荷沐浴露混合着他特有的味道。程暖躺在床上，环顾这个陌生的空间。床头挂着他们的结婚照——是的，他们结婚了，虽然她只记得在市政厅登记的模糊片段。照片里的她穿着简约的白色连衣裙，手捧向日葵，笑得灿烂；顾沉则是一身深蓝色西装，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融化冰雪。
"我们为什么选向日葵？"她问正在换睡衣的顾沉。
顾沉转过身，嘴角微微上扬："你说它总是朝着太阳，就像你总是朝着我笑。"
这个回答如此"顾沉式"——浪漫而真诚，让程暖胸口发烫。她突然意识到，即使没有记忆，她也能从这三个月的相处中拼凑出顾沉的性格：温柔、耐心、浪漫得有点老派，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
"要关灯吗？"顾沉问，手里拿着枕头和毯子，显然准备去客厅睡。
程暖咬了咬嘴唇："你可以...留下来。只是睡觉。"她急忙补充。
顾沉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他轻轻点头，绕到床的另一侧躺下，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
黑暗中，程暖听着顾沉均匀的呼吸声，突然问道："车祸那天，发生了什么？"
顾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想知道，"程暖转身面对他，尽管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医生说首面创伤有时能帮助恢复记忆。"
顾沉沉默了很久，久到程暖以为他不会再回答。当他终于开口时，声音低沉而沙哑。
"那天是我们相识三周年纪念日，"他缓缓说，"我订了你最喜欢的那家意大利餐厅。你穿着红色连衣裙，说要做个新发型给我惊喜..."
程暖闭上眼睛，试图在脑海中勾勒这个画面，但只有一片空白。
"回去的路上，一辆卡车闯红灯，"顾沉继续道，声音越来越低，"我看到时己经来不及完全避开...我转向让你那边远离撞击点..."他的声音哽咽了，"但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你。"
程暖伸出手，在黑暗中找到顾沉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掌温暖而粗糙，指间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茧。这个触感突然唤起一丝熟悉感，像遥远的回声。
"所以你手上的伤..."
"是挡风玻璃，"顾沉简短地回答，"不重要。"
程暖的心揪成一团。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顾沉总是用左手拿重物，为什么下雨天他的右手会不自觉地颤抖。他用那只手保护了她，而她却连他们的爱情都忘记了。
"对不起，"她再次道歉，泪水浸湿了枕头。
顾沉侧过身，在黑暗中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别哭，暖暖，"他低声说，"你回来了，这就够了。"
那晚，程暖梦见了向日葵。大片大片的金色花田，她在其中奔跑，顾沉在后面追她。阳光灿烂，笑声回荡在蓝天下。当她转身时，顾沉就在那里，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