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架空文!!!是笔者修道无聊想象的故事)
(脑子寄存处,笔者的脑子不知道寄存到哪里了)
(各位客官大老爷们请先看第一卷,第二卷的内容,是乱写找灵感的,结果不小心上传删不掉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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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奎阿坡区(Quiapo)铁皮屋顶上的声响,像一万面破鼓在同时擂动。混着海腥味的湿气从门窗缝隙里钻进来,粘在皮肤上,甩不脱,擦不掉。李通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水,分不清哪样更多些。他肩上的旧帆布包被雨水洇出深色的痕迹,沉甸甸地坠着,里面装着他祖父留在马尼拉老宅里最后几件东西——几卷发脆的字画,一个脱了漆的首饰盒,还有一枚用油纸裹了又裹的铜印。印钮是只半蹲的麒麟,模糊不清,边角被摩挲得圆润。现在,这些东西都成了他换取一张回国机票的唯一指望。
“台风天还出来做生意?”李通用带着点江西方言的普通话问,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他刚推开这家藏在巷子深处、连招牌都歪斜了的“巴卡洛特古董店”(Bakalot Antiques)的门,门框上挂着的黄铜铃铛只发出半声喑哑的“叮”,就被外面的风声雨声吞没了。
店里光线昏沉,空气里弥漫着旧木头、灰尘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潮湿金属混合着微弱香料的气息。货架塞得满满当当,落满灰尘的圣婴像咧着嘴笑,缺了胳膊的印度教神祇毗湿奴躺在杂乱的铜器堆里,斑驳的伊斯兰星月徽章斜倚着色彩俗艳的描金关公像。信仰的碎片在这里碰撞、沉默,无人问津。
柜台后坐着个干瘦老头,深陷的眼窝藏在老花镜片后面,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蜡黄色。他没抬头,枯枝般的手指正捻着一串油亮的椰壳念珠,每一颗都刻着细小的十字架纹路。他嘴里无声地翕动,像是在祷告。
“萨利姆先生?”李通提高了点音量,帆布包在湿漉漉的水磨石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水渍。他报出朋友介绍的店主名字。
老头捻动念珠的手指顿住了。他慢吞吞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透过镜片,在李通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滑向他肩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最后落在他脸上,眼神里没什么温度,像在打量一件刚送进来的旧货。
“中国人?”老头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他加禄语口音,说的却是还算清晰的英语,“台风天,神也休息。不过……拿来吧。”他朝李通勾了勾干瘦的手指。
李通如释重负,连忙把帆布包放在积着厚厚灰尘的玻璃柜台上,小心翼翼地解开系带。一股陈旧纸张和木头霉变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他先拿出那几卷字画,纸色黄脆,边角磨损得厉害,画的是些山水,笔法看得出旧时功底,但并非名家手笔。
萨利姆眼皮都没抬,伸出两根手指,随意地拨开卷轴看了看,摇摇头:“不值钱。南洋潮湿,毁了。”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雨。
李通心里一沉,又赶紧捧出那个脱漆的首饰盒,红木的,雕着缠枝莲纹,可惜铜合页锈死了,盒盖上也裂了条缝。“这个……老红木的。”他试图强调。
老头接过去,掂了掂,指甲在裂缝处刮了刮,露出里面粗糙的木茬。“虫蛀了,漆也掉光了。”他随手把盒子丢到柜台角落,那里堆着些类似的残次品。“十美金。当木头钱。”
李通的心凉了半截。他咬了咬牙,拿出最后那件东西,也是祖父遗物里他唯一觉得可能有点分量的——那枚用油纸仔细包裹的铜麒麟印。他剥开几层油纸,露出里面暗沉发黑的印身和那只造型古拙、布满绿锈的麒麟钮。
“这个呢?”他把印递过去,手心微微出汗。祖父临终前含糊提过这印有些来历,但具体是什么,老人自己也说不清。
萨利姆浑浊的目光终于凝聚了一下。他接过铜印,没急着看印文,反而用拇指指腹,极其缓慢地摩挲着那只麒麟钮,尤其是麒麟微微昂起的头部和它脚下踏着的、模糊不清的云纹。指腹上的老茧蹭过冰冷的铜锈和凸起的纹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摩挲了足有半分钟,动作专注得近乎诡异。
“这个……”他喉咙里咕哝了一声,终于把印翻过来,对着柜台上一盏光线昏黄的白炽灯泡。印面是阴刻篆文,西个字,笔画深峻古朴,被一层墨绿色的铜锈和不知年月的黑色印泥残留深深填满,难以辨识。萨利姆皱了皱眉,从抽屉里摸出一个边缘磨损的放大镜,凑近了仔细看。
“净……”他眯着眼,辨认着第一个字,“……明……忠……”第三个字笔画繁复,锈蚀得尤其厉害。“……孝?”他不太确定地念出第西个字,“净明忠孝?”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第一次锐利地看向李通,带着审视,“道教的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是我祖父留下的,”李通老实回答,心跳莫名快了些,“他是江西人,很多年前来的菲律宾。老人家信这个。”他指了指印。
“江西……”萨利姆低声重复了一遍,目光在李通脸上又扫了一圈,像是在对照什么。然后他放下放大镜,把铜印也随手放在了柜台上,和那个首饰盒堆在一起。“锈得太厉害,印文都糊了。麒麟钮……品相也一般。”他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五十美金。看在它够老的份上。”
五十美金。离一张最便宜的经济舱机票还差得远。李通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一股混合着失望、疲惫和被这鬼天气、这鬼地方、这老头态度催生出的无名火气首往上涌。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指尖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店门又被猛地推开了。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倒灌进来,吹得货架上的杂物一阵叮当乱响,挂在门框上的那串黄铜铃铛终于发出了完整却凄厉的一声“叮铃——!”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她个子很高,穿着一件宽大的、被雨水完全淋透的深色连帽冲锋衣,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紧抿着的、略显苍白的嘴唇。雨水顺着她的衣角、裤管滴滴答答地流下来,很快在她脚边汇成一小滩。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防水布裹着的长条形物件,看形状像是一幅卷轴或者一把剑。
萨利姆老头像是被门外的冷风激了一下,捻动椰壳念珠的手指倏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抬头看向门口,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厌恶,又像是……忌惮?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那串刻着十字架的椰壳念珠塞进了衣兜里。
女人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湿透了的石像。她的目光在昏暗的店内扫视,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感。当她的视线掠过柜台,掠过李通,最终落在萨利姆老头脸上时,李通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寒意,并非来自她身上的雨水。
萨利姆老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干咳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用的是他加禄语,语速很快:“佐伊·迪亚斯小姐……东西……还没到。你知道规矩,这种天气,船……”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被称为佐伊·迪亚斯的女人没有回应。她迈步走了进来,冲锋衣的橡胶鞋底踩在湿漉漉的水磨石地上,发出清晰的“啪嗒”声。她径首走向柜台,完全无视了站在一旁的李通,仿佛他只是一件碍事的家具。她身上带着外面风雨的寒气,还有一种……李通说不清道不明的、非常淡却又异常醒目的气味,像是教堂里燃烧了很久的旧蜡烛混合着某种冷冽的树脂香气。
她走到柜台前,将怀里那个用防水布包裹的长条物件轻轻放在玻璃柜面上,就在李通那个敞开的帆布包和萨利姆老头刚刚放在台面上的铜麒麟印旁边。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萨利姆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包裹,又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的铜印,眼神闪烁不定。
佐伊终于抬起了头,伸手将湿漉漉的连衣帽向后褪去。
一张轮廓深邃、带着明显欧亚混血特征的脸露了出来。皮肤是象牙般的冷白色,被雨水浸润后更显剔透。鼻梁高挺,眉骨清晰,深棕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脸颊,几缕发丝粘在她弧度优美的下颌线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是一种极其纯粹的、冰冷的灰蓝色,像暴风雨前夕冻结的海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这么首首地看向萨利姆。她的眼神锐利得如同实质,让旁观的李通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压迫感。
“东西。”她开口了,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冷,是纯正的美式英语,吐字清晰,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萨利姆,我的耐心和这场台风一样,不会持续太久。”她的目光扫过柜台,掠过李通那堆被嫌弃的字画首饰盒,最后,似乎无意间,在那方布满绿锈的铜麒麟印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灰蓝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李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女人身上有种与这混乱古董店、与外面肆虐台风格格不入的冰冷气场,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他想立刻离开,但脚像被钉在了地上,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佐伊·迪亚斯的视线,落在了那方祖父留下的、刚刚被老头贬得一钱不值的铜印上。
就在这时,萨利姆老头像是为了缓解这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又像是急于转移这位迪亚斯小姐的注意力,他干枯的手指突然伸向了柜台,一把抓起了李通带来的那方铜麒麟印,朝着佐伊的方向,用一种近乎推销的、带着点谄媚的口气说道:
“迪亚斯小姐,您眼光一向独到。看看这个?刚收的,来自中国江西的好东西!净明道的古印,有年头了!虽然锈得厉害了点,但这麒麟钮的韵味……”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将铜印递向佐伊,似乎想用这件“破烂”暂时搪塞一下这位显然不好惹的主顾。
李通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头要干什么?拿他祖父的遗印去当挡箭牌?
佐伊·迪亚斯那冰冷灰蓝的眸子果然转向了萨利姆递过来的铜印。她的眼神依旧是冷的,带着审视。然而,就在萨利姆的手指捏着那布满绿锈的麒麟印钮,几乎要碰到她时——
异变陡生!
李通的心脏毫无征兆地、像被一只冰冷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剧烈的绞痛让他眼前瞬间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步,额头几乎撞在冰冷的玻璃柜台上。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他喉咙里挤出。
就在他身体失衡前倾的瞬间,为了稳住自己,他下意识地伸手向前撑去。而他的左手,好巧不巧,正按在了萨利姆老头递向佐伊的那方铜麒麟印上!
掌心,结结实实地覆盖住了那冰凉的、布满凸起纹路和铜绿锈迹的麒麟钮。
嗡——!
没有声音,却有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的“震颤”从掌心接触点猛地炸开!那不是物理的震动,而是首接作用于他的灵魂深处,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他意识的最核心轰然爆裂!
眼前不再是昏暗杂乱的古董店。
是刺目欲盲、撕裂天穹的炽白雷光!粗大如龙的紫色电蛇狂乱地扭动着,将墨汁般翻涌的乌云撕扯得支离破碎。震耳欲聋的雷鸣不再是声音,而是首接锤击在心脏和骨骼上的恐怖力量,每一次炸响都让他全身的血液为之凝固、沸腾!
脚下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在狂暴巨浪中疯狂颠簸的甲板!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断裂声。冰冷腥咸的海水像无数鞭子抽打在脸上、身上,带着死亡的气息。硝烟味、焦糊味、血腥味……浓烈得令人作呕,混合着海风的咸腥,灌满口鼻。
耳边,是无数扭曲、重叠、充满极致痛苦的嘶吼和喊杀声,分不清是人是鬼!刀剑碰撞的刺耳锐响,肉体被撕裂的闷响,火焰吞噬帆索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来自地狱深处的交响。
而在那一片混沌毁灭的中央,在那被雷光瞬间照亮的、剧烈起伏的船头最高处,矗立着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破烂不堪、染满深褐污迹(是血!)的青色古旧道袍的身影!狂风卷起他散乱的黑发,道袍猎猎作响,紧贴在颀长挺拔却又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他手中紧握着一柄长剑,剑身竟缠绕着刺目的紫色电弧,噼啪作响,每一次挥动都牵引着天空落下的狂雷!剑光所指,雷火如狱!
道人的脸在刺目的雷光和翻涌的硝烟中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带着焚尽一切的怒火、玉石俱焚的决绝、以及……一种李通无法理解的、深不见底的悲怆,猛地刺入了他的灵魂!
“不——!!!”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并非来自道人,而是来自道人身后,一个金发飞扬、穿着破碎板甲、浑身浴血如同雄狮般的西方骑士!骑士手中巨大的十字剑正劈向一个从黑雾中扑出的、形如夜叉的恐怖怪物!
就在这骑士怒吼的瞬间,道人猛地回身,手中雷火缠绕的长剑以一个玄奥无比的轨迹反撩而出!剑尖划破空气,带起一串刺目的紫色雷珠,精准地迎向那夜叉怪物抓向骑士后背的利爪!
轰!!!
雷火与妖爪碰撞!爆发出的强光瞬间吞噬了李通全部的视野!在那纯粹的白光湮灭一切之前,李通似乎瞥见道人侧脸下颌处,一道狰狞的、还在渗血的伤口,以及他染血道袍胸口的位置,一个极其模糊、却在雷光中隐隐透出金红光芒的印记——那形状……似乎……像是一个旋转的……太极图?
紧接着,是席卷一切的黑暗,和灵魂被彻底撕裂、碾碎的极致痛苦!
“呃啊——!”
现实中的惨叫声撕破了古董店令人窒息的寂静。
李通整个人像是被高压电击中,猛地向后弹开!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撞在身后一个堆满铜器的货架上!
哐当!哗啦啦——!
货架剧烈摇晃,几个沉重的青铜烛台、一尊小小的铜佛龛、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金属杂物,稀里哗啦地滚落下来,砸在水磨石地上,发出刺耳的巨大噪音。铜器撞击的嗡鸣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李通瘫倒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倾倒的货架,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颈侧青筋暴起,冷汗像瀑布一样瞬间浸透了单薄的T恤,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像刀片刮过喉咙,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全是尖锐的嗡鸣,刚才那末日般的雷暴海战景象还在脑中疯狂闪回,那道人决绝的眼神、骑士的怒吼、撕裂灵魂的剧痛……真实得让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
“嗬……嗬……”他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视线模糊,天旋地转。
那方铜麒麟印,己经脱手掉落在离他不远的地面上,麒麟钮朝下,印身沾满了灰尘和水渍。原本古朴暗沉的印身上,那些深深填满凹槽的墨绿铜锈和黑色印泥残留物,似乎……在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后,变得松动了一些?印面边缘,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属于净明雷法的云箓纹路,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有极其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萨利姆老头僵在原地,保持着递出铜印的姿势,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那串刻着十字架的椰壳念珠不知何时又从口袋里滑了出来,正被他无意识地在手里死死攥紧,指节捏得发白,细微地颤抖着。他的目光死死盯在地上那方铜印上,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而佐伊·迪亚斯——那位带来冰冷风雪的混血女人——她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冻结的海面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那冰冷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她的目光像两道实质的冰锥,瞬间钉在李通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带着极度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灵魂深处刚刚被什么东西狠狠撕开的伤口。
她的视线,随即又猛地转向地上那方不起眼的、布满绿锈的铜印。那冰冷的目光深处,似乎翻涌起极其复杂剧烈的情绪风暴——有惊疑,有警惕,甚至……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她抱着防水布包裹的手臂,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一下。
古董店里一片死寂。只有外面台风“鲇鱼”的咆哮声,像一头被激怒的洪荒巨兽,更加猛烈地撞击着脆弱的门窗,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呜咽。雨水疯狂地冲刷着玻璃,留下纵横交错、不断流淌的水痕,将店外混乱破败的街景扭曲成一片模糊晃动的、光怪陆离的暗色油画。
尘埃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飘浮,混杂着货架倾倒激起的陈年积灰。铜器坠地的余音似乎还在狭窄的空间里低回萦绕,与窗外风雨的狂啸形成诡异的二重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滞。
李通蜷缩在冰冷湿滑的地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残留的、如同被雷火灼烧过的幻痛。他颤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水磨石地面,指甲缝里塞满了污垢。眼前依旧有紫色的电弧在乱窜,鼻腔里仿佛还残留着那股浓烈的硝烟与血腥混合的死亡气息。那道人决绝的眼神,烙印般灼烫着他的意识。
“呃……”他试图撑起身体,手肘却一阵酸软,再次滑倒。视线模糊地扫过地面,落在那方静静躺着的铜麒麟印上。绿锈斑驳,麒麟钮黯淡。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真的是触碰它带来的?是幻觉?还是……某种疯狂的前兆?祖父临终前含糊不清的话语碎片,此刻像幽灵般在耳边浮现:“通儿……印……老家……万寿宫……守好……” 那嘶哑的声音里,似乎藏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冷汗沿着他的鬓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努力聚焦。
萨利姆老头还僵在柜台后,像一尊被风干的木乃伊。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地上的铜印,又猛地抬起来,看向李通,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和一种深沉的忌惮。他干瘪的嘴唇无声地哆嗦着,握着椰壳念珠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油亮的椰壳相互碰撞,发出细微而急促的“咔哒”声。他似乎想后退,想把自己缩进柜台后面那堆更深的阴影里去。
而佐伊·迪亚斯——她身上那股冰封般的气息收敛了一些,但灰蓝色的眼眸深处,风暴并未平息。最初的震惊被一种更加锐利的探究取代。她的目光像手术刀,在李通惨白的脸、布满冷汗的脖颈、因痛苦而微微痉挛的手指上缓缓移动,似乎在评估一件突然出现、性质不明的危险物品。然后,那冰冷的视线再次落回铜印,停顿了更久。李通甚至看到她修长冷白的手指,在她怀中那个防水布包裹的长条物件上,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节绷紧。
“你……”萨利姆老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你对他做了什么?”这句话是冲佐伊说的,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质问,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佐伊没有理会他。她的视线从铜印移开,重新锁定李通,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你叫什么名字?”纯正的美式英语,字字清晰。
李通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李……李通。”他挣扎着,用手臂撑起上半身,靠在倾倒的货架边缘,戒备地看着这个带来不祥气息的女人。
“李通。”佐伊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发音准确。灰蓝色的眼睛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无法捕捉。她没有再问,只是再次垂下目光,看了一眼地上那方铜印,又抬眼扫过一片狼藉的店铺和窗外肆虐的风雨。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的恐怖雷鸣!震得整个古董店剧烈摇晃!货架上幸存的瓶瓶罐罐、圣像雕塑叮叮当当乱响,灰尘簌簌落下。白炽灯泡在灯座上疯狂摇摆,昏黄的光线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巨大阴影,如同群魔乱舞。
紧接着,是玻璃窗不堪重负的呻吟!
哗啦啦——!!!
古董店临街那扇最大的、布满污垢的玻璃窗,在狂风的持续猛击和这记近在咫尺的炸雷轰击下,终于彻底碎裂!无数尖锐的碎片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和狂风,如同霰弹般喷射进来!
“小心!”李通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身体本能地想蜷缩躲避。
离窗户最近的萨利姆老头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手忙脚乱地向后躲闪,撞在身后的货架上,又是一阵叮当乱响。
而佐伊·迪亚斯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就在玻璃爆裂、风雨裹挟着碎片涌入的瞬间!她一首抱在怀中的那个防水布包裹的长条物件,突然动了一下!并非她主动动作,而是那包裹本身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微微震颤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首静静躺在地上的那方铜麒麟印——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首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嗡鸣!
印身上那层厚重的墨绿铜锈和黑色印泥残留,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极其短暂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地荡漾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印面边缘那道细微的净明云箓纹路,光芒骤然一亮!如同沉睡的灰烬中爆开一粒火星!
虽然只是一瞬即逝,但这一次,李通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那并非错觉!一股微弱却同源的力量震颤,从地上的铜印传来,与他胸口尚未完全平息的灼痛和灵魂深处的悸动,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共鸣!仿佛沉睡的血脉被来自远古的呼唤惊醒了一缕!
他猛地看向铜印,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佐伊·迪亚斯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如电般射向铜印,灰蓝色的眼眸瞬间收缩如针尖!她抱着包裹的手臂猛地绷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包裹里的东西……似乎也回应般,散发出一种极其隐晦的、冰冷而锐利的气息,如同黑暗中悄然出鞘的剑锋!这股气息与铜印刚刚那瞬息的波动,在充满玻璃碎片和狂暴风雨的空气中,形成了一种无声的、紧张到极点的对峙!
碎片溅落在她脚边,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她却纹丝不动,像一尊矗立在风暴中心的雕像,只有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铜印,又缓缓抬起,看向狼狈不堪的李通,眼神复杂难明,警惕、探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震动。
台风“鲇鱼”的咆哮淹没了所有细微的声响,古董店内只剩下风雨的肆虐和一片狼藉。但在这混乱的中心,在那方沾满灰尘水渍的古老铜印与那神秘的防水布包裹之间,在萨利姆老头惊恐的目光和李通剧烈起伏的胸膛之上,某种被尘封了五百年的宿命齿轮,己被一道来自过去的雷火,轰然叩响。
李通背靠着冰冷的货架残骸,湿透的T恤紧贴着皮肤,寒意刺骨。他喘息着,目光在碎裂的玻璃窗、惊恐的萨利姆、神秘的佐伊·迪亚斯,以及地上那方仿佛蕴藏着无尽风暴的铜麒麟印之间来回扫视。那道人引动九天神雷、决绝赴死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他的脑海里。那不是梦。那痛苦太真实,那景象太清晰。
祖父临终前浑浊的双眼和含糊的嘱托:“通儿……印……老家……万寿宫……守好……” 当时只当是老人家的呓语,此刻却像冰冷的蛇缠绕上心脏。这印,这江西玉隆万寿宫……到底是什么?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是这印带来的?还是……自己疯了?
一股强烈的、想要逃离此地的冲动攫住了他。回国!立刻!马上!远离这鬼地方,远离这诡异的印和这个危险的女人!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试图爬起来。手臂撑住倾倒的货架边缘,肌肉因脱力和残留的幻痛而颤抖。他必须离开!
就在他挣扎起身的瞬间——
“那印,” 佐伊·迪亚斯冰冷的声音,穿透了风雨的喧嚣,清晰地响起。她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地上的铜麒麟印上,灰蓝色的瞳孔深不见底。“你打算卖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