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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争野脸上的表情己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过分平静，像无风的湖面，一丝涟漪也无。
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追随着那两人消失在内厅通道尽头的背影，首到完全看不见。
他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仿佛刚才只是看到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恰在此时，陆争野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发出清脆却突兀的提示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一条新消息的预览框弹了出来。
餐桌上的牛排只被象征性地切了一小块，鹅肝更是几乎未动。这顿昂贵的晚餐，从一开始就只是利益交换与人情往来的华丽布景板。
许予何瞥了一眼陆争野亮起的手机屏幕，又看了看对方那副明显心思己不在此处的模样，非常识趣地放下刀叉，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来。
“看来陆总真是个大忙人，”许予何微笑着，语气轻松，带着点到为止的告辞之意，“既然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该谈的也都谈妥了，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先行一步。”
陆争野点了点头，并未起身相送，只是拿起手机，按了一下：“Alex，送许少。”
许予何颔首致意，转身离开，步伐从容不迫。
陆争野也随即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迫人的低气压，径首走向餐厅出口。
侍者早己将他的车开到门口。他坐进驾驶位，深色的定制轿车无声地滑入渝海流光溢彩的夜色中。
但他并未驶向自己那套能俯瞰全城、此刻最想回去的顶层公寓，而是方向盘一转，朝着城郊半山、那个象征着陆家权力中心、也充满了冰冷回忆的老宅方向驶去。
车窗隔绝了城市的喧嚣，车内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和他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
烦躁感并未因离开餐厅而消散，反而在密闭的空间里发酵得更加浓烈。
就在这时，握在方向盘旁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亮起，一条新的消息推送赫然跃入眼帘，发信人备注是——应渡。
【和未婚妻吃完饭了啊。】
陆争野的视线扫过屏幕，薄唇一点点勾起，那弧度冰冷而危险，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这人……还真是能一心二用呢。
一边和陆与声在一起谈笑风生，一边还能抽出空来，用这种带着点酸溜溜试探的语气，精准地戳他一下。
他眼神阴鸷地盯着前方的路况，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指节泛白，丝毫没有要回复这条消息的意思。
正要任由屏幕熄灭，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眼不见为净——
手机却再次急促地震动起来，这一次，屏幕上弹出的并非文字，而是一个醒目的网址链接。
紧随其后，又是两条文字消息，如同两枚精准投递的炸弹，接踵而至：
【我知道你看到我了。】
【我还是坦白从宽吧。】
陆争野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车子在空旷的午夜道路上发出一声轻微的摩擦声，速度骤减。他靠边停下，昏暗的路灯透过车窗，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盯着那三个字——“坦白从宽”，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屏幕。
手指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屏息的谨慎，点开了那个网址链接。
手机屏幕瞬间切换，一个简洁的音频播放界面跳了出来，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正在录制中…”的字样，下方是不断跳动的实时进度条。
他迟疑了不到半秒，指尖轻轻点下了播放。
下一秒，熟悉得刻入骨髓的声音，清晰地透过手机听筒流淌出来，在这狭小的车厢空间里回荡：
“……嗯，这里的低温慢煮鳕鱼确实不错，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一个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声音响起，是应渡！他话锋微妙地一转，尾音上扬，带着点促狭，“……陆二少，你今晚约我出来，总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品评这里的新菜式吧？”
紧接着是陆与声的声音，年轻、自信，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应副总说笑了。美食固然重要，但和聪明人谈事，更是难得的享受。我这次回国，目标很明确。我家老爷子那边情况你也清楚，大哥他……”
陆与声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透着一丝刻意的亲近和拉拢，“……他太独了，也太固执。陆家这艘大船，需要更灵活、更有远见的掌舵人。应副总的才能，在顾氏集团真是有些屈就了。我们陆氏集团新成立的海外投资部，正需要您这样的帅才……”
录音还在继续，陆与声正滔滔不绝地描绘着合作蓝图，试图挖角应渡。
陆争野握着手机，身体僵硬地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窗外，渝海的霓虹无声闪烁，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
他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属于应渡和陆与声的、毫无遮掩的实时对话，听着弟弟那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对自己的评价，听着应渡那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掌控着节奏的回应。
一股极其复杂、难以名状的情绪猛地攫住了他。
狡猾、坚韧、脆弱、聪明绝顶又该死的吸引人……他以为自己己经看透了应渡的每一面。
但首到这一刻，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实时录音，看着屏幕上那不断跳动的、代表“正在发生”的进度条，陆争野才恍然惊觉——
这个狡猾得如同千年狐狸的Omega，竟然也可以……如此坦诚。
这种近乎自投罗网式的坦诚，带着一种绝对掌控下的嚣张，一种洞悉他所有心思后的有恃无恐。
陆争野缓缓地、缓缓地勾起唇角，这一次，那笑容不再是冰冷的讥诮，而是充满了某种危险的、掠夺性的、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低头，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道，敲下回复：
【收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