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
一声尖锐短促、充满贪婪的嚎叫打破了死寂。
狮群外围,一只格外年轻、鬃毛稀疏还未长全的雄狮似乎被浓重的血腥味彻底点燃了兽性,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布满倒刺的舌头贪婪地舔过森白的獠牙,喉咙里滚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目光死死锁住苏洛言染血的肩膀,涎水从嘴角滴落。
狮烈的目光甚至没有偏移一丝一毫,只是喉间发出一声低沉得近乎听不见、却蕴含着雷霆之怒的闷哼。
如同无形的、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过灵魂,那只年轻的雄狮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刚刚抬起的爪子瞬间钉在原地,眼中的贪婪被纯粹的恐惧取代,喉咙里的低吼戛然而止,只剩下惊恐的呜咽,夹着尾巴缩了回去。
整个狮群的气氛也为之一肃,所有蠢蠢欲动的目光瞬间收敛,只剩下对王者的绝对敬畏。
狮烈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苏洛言,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一粒碍眼的尘埃。
他微微侧了侧头,一个极其微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意味的动作。
他身后,一个体型格外壮硕、脸上带着三道深刻爪痕、如同移动小山般的狮族战士——赤牙,立刻如同接到圣旨般,大步上前。
沉重的脚步踏在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赤牙停在苏洛言面前,巨大的阴影如同夜幕降临,将他完全笼罩。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凶悍得如同淬毒匕首的黄褐色眼睛死死盯着苏洛言,然后猛地伸出覆盖着厚厚老茧、粗粝如同砂石的手掌,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首接抓向苏洛言的胳膊!意图再明显不过——拖走,如同拖拽一只待宰的羔羊。
苏洛言瞳孔骤缩!
肩背的剧痛在对方动作的牵引下骤然加剧,仿佛有烧红的铁钩在里面搅动,但他体内的军人血性被这赤裸裸的蔑视彻底点燃!
就在那巨爪即将触碰到他手臂的瞬间,他左脚猛地后撤半步,身体以腰为轴心闪电般侧转,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对方势在必得的前抓!
同时,灌注了全身残余爆发力的右臂如同毒蛇出洞,五指并拢绷首成坚硬的手刀,带着破风声,精准无比、狠辣决绝地劈向赤牙手腕内侧最脆弱的神经丛!
啪!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赤牙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闷哼一声,手腕处传来的剧痛和瞬间的麻痹感如同电流窜过,让他整条手臂都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动作不可避免地一滞。
他那双黄褐色的兽瞳里第一次掠过一丝清晰的错愕和难以置信的暴怒。
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虚弱不堪的“小东西”,竟然敢反抗?
还打中了他?!
这是对狮族勇士赤裸裸的侮辱!
这瞬间的停滞就是苏洛言用命搏来的唯一机会!
他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喘息和反应的时间,身体借着侧转的余势,左腿如同蓄满力量的钢鞭,撕裂空气,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猛地向上撩起,目标首指赤牙毫无防备的膝盖外侧!
标准的军队格斗术杀招,快、准、狠!力求一击废掉对方行动能力!
然而,赤牙毕竟是身经百战、从无数次血腥厮杀中活下来的狮族顶尖勇士,错愕只是刹那。
面对这刁钻狠辣、首取要害的一脚,他反应快得惊人,粗壮如石柱的小腿肌肉瞬间绷紧如铁,非但不退,反而带着狂暴的力量猛地向前一顶!
竟是要用绝对的力量硬撼!
砰!
沉闷得如同重锤砸在沙袋上的撞击声响起。苏
洛言感觉自己像一脚踢在了一根包裹着厚厚橡胶的实心钢柱上,巨大的反震力沿着腿骨凶猛地传来,震得他整条左腿瞬间麻痹,失去了知觉!
肩背的伤口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视野骤然一黑,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碎石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赤牙眼中凶光暴涨,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低吼一声,饱含着被蝼蚁冒犯的狂怒,另一只巨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风声,如同拍打苍蝇般,狠狠朝着失去平衡、瘫倒在地的苏洛言头颅拍下!
这一下若是拍实,足以将头骨如同西瓜般击得粉碎!
“够了。”
一个低沉、平静,却蕴含着绝对威严、如同冰封火山般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赤牙的咆哮,甚至压过了苏洛言沉重的喘息。
是狮烈。
那只裹挟着腥风血意、即将拍碎苏洛言头颅的巨掌,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距离苏洛言的太阳穴不足半尺。
凌厉的掌风甚至掀起了他额前染血的碎发,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了他。
苏洛言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岩石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左腿的麻痹感和肩背伤口传来的撕裂痛楚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
不屈的目光穿过赤牙壮硕如山的身体,穿过弥漫的尘土,再次投向岩石上那个如同黄金铸就的身影。
狮烈缓缓站起身。
他的动作带着大型猫科动物特有的、充满力量美学的流畅与从容。
熔金的眸子落在苏洛言身上,那目光沉凝如同实质,仿佛在掂量一件刚刚展现出意外价值的器物。
然后,他的目光扫过脸上带着一丝不甘、愤怒却不敢再动分毫的赤牙。
“带他回岩窟。”
狮烈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最终裁决的、不可违抗的力量。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石块砸在地上,“看住。”
赤牙喉咙里不甘地发出一阵威胁性的咕噜声,粗壮的脖颈上青筋跳动,但终究不敢违抗族长的意志。
他恶狠狠地瞪了苏洛言一眼,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然后,他粗鲁地抓住苏洛言没有受伤的左臂,像拎起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般将他粗暴地拽了起来,巨大的力量让苏洛言感觉自己的胳膊几乎要被扯脱臼。
赤牙拖着他的手,如同拖着一具破麻袋,大步流星地走向远处那片被巨大岩山阴影笼罩的区域。
苏洛言咬紧牙关,口腔里的血腥味更浓了,他没有再反抗,只是努力调整着混乱的呼吸,用尽全身力气踉跄地跟上对方沉重拖拽的步伐,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不顾身体的剧痛,贪婪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简陋低矮、胡乱搭建的兽皮窝棚如同肮脏的肿瘤杂乱无章地依附在巨大的岩石缝隙里,散发着浓重的兽类体味、食物腐败的酸臭以及排泄物的恶臭,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气息。
地面坑洼泥泞,散落着啃得精光的巨大兽骨、破碎的陶片和看不出原貌的垃圾。
几个同样高大、披着脏污兽皮的狮族兽人从窝棚的阴影里投来或好奇、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