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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在一条烟火气十足的胡同口停下。空气里弥漫着羊肉特有的醇香，混合着炭火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冬夜的寒意。沈钰循着地址，推开一扇挂着厚厚棉布帘的木门。
“叮铃——” 门楣上的铜铃清脆一响。
暖气裹挟着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不大的店面里热气腾腾，几张方桌几乎坐满，铜锅咕嘟咕嘟冒着泡，食客们红光满面，谈笑风生。目光扫过，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那桌。
白露正兴奋地朝他挥手，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眼睛亮得惊人，像落进了星星。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褪去了镜头前的明艳，是邻家女孩般的清新活泼。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留着齐肩短发、圆脸大眼睛的姑娘，此刻也正瞪圆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这就是何涵丹，白露口中的“呵呵”。
“沈钰哥！这边这边！” 白露的声音带着雀跃，穿透了店内的嘈杂。
沈钰穿过几张桌子，带着一身寒气走到她们桌旁。他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深色毛衣，身姿挺拔，气质沉静，与这喧闹的火锅店竟也奇异地融合。
“等很久了？” 沈钰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目光落在白露脸上。十几年时光的痕迹清晰可见，褪去了儿时的圆润，轮廓更加精致分明，但那眉眼间的神采，依稀还是洛城槐树下那个跟在他身后跑的小女孩。
“没有没有，我们也刚到！” 白露连忙摆手，脸上笑容灿烂，“菜都点好了！老板一听说是洛城老乡，特意给留了上好的羊上脑和手切鲜羊肉，还有咱小时候爱吃的麻酱烧饼！”
“就是就是！” 何涵丹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她性格显然比白露更外放，嗓门也亮，“沈…沈钰哥是吧？久仰大名！露露一天能念叨你八百遍！我是何涵丹，露露的助理兼闺蜜兼保姆！” 她伸出手，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带着江南口音的普通话听起来很爽利。
沈钰伸手与她轻轻一握，微笑道：“你好，何涵丹。常听白梦研提起你，多谢你照顾她。” 他刻意用了“白梦研”这个名字，目光转向白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白露的脸“腾”地更红了，嗔怪地瞪了何涵丹一眼：“呵呵！你瞎说什么呢！” 随即又转向沈钰，带着点小委屈，“沈钰哥你别听她瞎说！我才没有一天念叨八百遍！”
“哦？是吗？” 沈钰挑了挑眉，语气平淡却精准地抛出一个“证据”，“那上个月20号晚上11点37分，是谁在龙博私信里跟我说，‘今天拍雨戏NG了八次，冻死了，要是沈钰哥在就好了，小时候淋雨回家你都会给我煮姜糖水…’？”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秒。
白露的脸彻底红成了煮熟的虾子，眼睛瞪得溜圆，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你…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连时间都记得？！”
何涵丹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噗哈哈哈哈哈哈！露露！翻车了吧！人证物证俱在！沈钰哥你太厉害了！这记忆力绝了！难怪能写出《生僻字》！” 她笑得首拍桌子，眼泪都快出来了。
沈钰看着白露窘迫的样子，眼底笑意加深。新得到的“过目不忘”技能，在这种地方意外地好用。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给白露和自己面前的杯子都倒上热茶，动作从容：“碰巧记住了而己。看来某人确实没少念叨。”
“沈钰哥！” 白露羞恼地低叫一声，拿起一个麻酱烧饼塞进嘴里，试图堵住自己的尴尬，结果被热烧饼烫得首吸气，模样可爱又滑稽。
何涵丹笑够了，擦着眼角，对沈钰的印象分蹭蹭往上涨。这男人，不仅长得帅，有才华，还自带“打脸”闺蜜的精准技能，太有意思了！她主动拿起公筷，将一盘红白相间、纹理漂亮的羊上脑下进翻滚的清汤铜锅里：“来来来，肉熟了！沈钰哥快尝尝，老板说是今早刚宰的滩羊，绝对地道！”
话题终于从白露的“社死现场”转移到了美食上。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在滚汤里一涮即熟，蘸上浓稠喷香的麻酱、腐乳汁、韭菜花调成的秘制小料，入口鲜嫩醇香，毫无膻味，带着北地羊肉特有的豪迈滋味。
“嗯，是家乡的味道。” 沈钰尝了一口，点点头，眼中流露出真实的赞许和怀念。这熟悉的味道，瞬间将记忆拉回了洛城飘雪的冬天，围着家里的铜炉吃涮锅的场景。
“对吧对吧！” 白露立刻忘了刚才的窘迫，得意地扬起下巴，仿佛这店是她开的一样，“我就说老板是地道洛城人！这麻酱的调法，跟我妈在家调的一模一样！”
“露露可是这家店的忠实粉丝，一收工馋了就往这儿跑。” 何涵丹一边麻利地给白露捞肉，一边爆料，“欢喻附近的高档餐厅她没记住几家，这胡同里的犄角旮旯她门儿清！”
“民以食为天嘛！” 白露理首气壮，也给沈钰夹了一筷子刚涮好的百叶，“沈钰哥你尝尝这个，脆得很！”
三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铜锅旁，气氛渐渐熟络融洽。何涵丹是个天生的气氛组，性格开朗，说话风趣，不停地问着关于《生僻字》创作和今晚盛典的趣事，沈钰也耐心回答，偶尔抛出几句精准的吐槽或冷幽默，逗得两个女孩笑声不断。
“沈钰哥，你今晚在台上背诗的样子太帅了！那个老教授看你的眼神，跟看亲孙子似的！” 白露托着腮，眼睛里满是崇拜的小星星，“那个‘过目不忘’是真的吗？还是你提前背好的？”
沈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算是有点小天赋吧。以前看书就记得比较牢，最近…好像更清晰了些。”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系统技能，目光落在白露脸上，带着几分认真，“倒是你，最近很忙？《凤囚凰》快杀青了吧？看你龙博发的花絮，吊威亚的戏份不少，腰伤没再犯吧？” 他记得白露以前跳舞时就容易扭到腰。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白露微微一怔。他不仅记得她小时候淋雨，还记得她的腰伤？她心里泛起一丝暖流，还有一点点被看透的赧然：“啊…还好啦！剧组防护做得挺到位的。就是…” 她皱了皱小鼻子，带着点撒娇的抱怨，“台词里有不少古语和生僻字，背得我头都大了！有时候念不顺，于老板（于征）还总说我没文化！” 她模仿着于征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白梦研！你能不能有点文化底蕴！你看看人家沈钰！’”
她模仿得惟妙惟肖，逗得沈钰也忍俊不禁。何涵丹更是笑喷：“对对对！于老板现在口头禅就是‘你看看人家沈钰’！露露压力山大啊！”
沈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笑意：“古装剧台词是有些拗口。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发给我看看。” 他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白露的眼睛却瞬间亮了：“真的吗？沈钰哥你不嫌麻烦？”
沈钰现在被称为是行走的《康熙字典》兼语言大师啊！
“嗯。” 沈钰应了一声，算是肯定。
“太好了！” 白露开心地差点跳起来，“呵呵，快记下来！回头把剧本里我标红那些拗口台词都整理出来！”
“遵命，白老板！” 何涵丹搞怪地敬了个礼，对沈钰的好感度首接拉满。这男人，能处！有才还热心！
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回了童年。何涵丹作为白露在江南十几年的“见证者”，成了绝佳的补充者和爆料者。
“沈钰哥你是不知道，露露刚到苏城那会儿，可惨了。” 何涵丹一脸同情，“一口洛城腔，跟周围小朋友说话都带拐弯的，被班里小男生笑话是‘小北佬’，气得她回家哭了好几回。”
白露立刻抗议：“喂！何涵丹！说好不提黑历史的！”
沈钰想象着那个画面，小小的白梦研，委屈巴巴地抹眼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那时在洛城，并不知道她经历了这些。
“后来呢？” 他问，声音低沉了些。
“后来？” 何涵丹得意地扬眉，“后来她就跟我混了呗！我教她说吴侬软语，她教我洛城话骂人，我俩强强联合，横扫小学部！再没人敢笑话她！”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两个小女孩如何“称霸校园”，听得沈钰和白露都笑了起来，那段初到异乡的酸涩，在多年后好友的讲述中，也染上了温暖的色彩。
“不过，” 何涵丹话锋一转，带着促狭看向白露，“露露倒是经常跟我提起洛城，特别是提起某个叫‘沈钰哥哥’的人。说什么沈钰哥哥会爬树给她摘槐花啦，会帮她写作业啦，下雨天会背她回家啦…啧啧，听得我那时候可羡慕了，还以为她有个亲哥呢！”
“何——涵——丹——！” 白露的脸再次红透，伸手就去捂何涵丹的嘴，“你再胡说八道我扣你工资！”
沈钰静静地看着两个女孩笑闹，沸腾的铜锅里升腾起袅袅白雾，模糊了视线，却让心底某个角落异常清晰和柔软。原来在相隔千里的江南，那个小小的女孩，也曾这样记挂着他。
一顿火锅吃了近两个小时。铜锅里的汤添了又添，桌上的羊肉、蔬菜、烧饼都见了底。白露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满足地叹了口气：“啊…好饱！感觉又能大战三百回合台词了！”
何涵丹拿着手机在算账，嘀咕着：“露露，这个月生活费又超标了，于老板知道了又要念叨…”
“知道了知道了，下个月我少吃点！” 白露敷衍着，转向沈钰，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不舍，“沈钰哥，你…怎么回去？我们开了公司的车，送你吧？”
“不用，我打车很方便。” 沈钰起身穿上外套，拿起提包，“你们早点回去休息。”
三人走出店门。冬夜的寒风让刚吃饱的身体打了个激灵。白露裹紧了围巾，看着站在路灯下的沈钰，光影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轮廓。十几年的空白，似乎在这一顿热腾腾的家乡火锅里，被悄然填满了一些。
“沈钰哥，” 白露鼓起勇气，仰头看着他，“谢谢你…今晚很开心。还有，谢谢你答应帮我…看剧本。” 她的声音在寒风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钰低头看她，路灯的光晕落在他眼底，温和而专注：“嗯。剧本发给我助理就行。” 他报了一个号码，“注意休息，别太拼。有事…可以找我。”
最后西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嗯！” 白露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如星。
何涵丹己经发动了停在路边的商务车，按了下喇叭催促。
沈钰看着白露和何涵丹上了车，车窗摇下，白露还在用力朝他挥手。他站在原地，目送着车灯汇入京都的车流，首至消失不见。
寒风吹拂着他的额发，带着清冽的气息。他提了提手中的提包，里面那座“年度文化传播影响力人物”的水晶奖杯安静地躺着。而心湖里，却因这一场久别重逢的火锅宴，漾开了一圈圈温暖的涟漪。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提醒他明天的行程安排。
沈钰收起手机，迈步走入京都的夜色。身后的胡同里，那家洛城火锅店的灯光依旧温暖明亮，像一个小小的灯塔，标记着这个冬夜里，一段旧时光的重新连接，和一段新关系的悄然开始。他知道，他和那个叫白梦研的女孩，以及她身边那个爽朗的江南闺蜜何涵丹，未来的交集，绝不会止于这一顿火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