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显然被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她胸膛起伏,猛地抓起讲桌上的一截粉笔头——那是刚才被她拍落的。
“目无师长!狂妄自大!”
李老师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她扬起了拿着粉笔头的手,目标首指江屿低垂的额头,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林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粉笔头砸头,这在九十年代的课堂里,绝对是老师权威的象征性惩戒,虽然不重,但侮辱性极强!对一个刚入学就被树立为“学神”形象的学生来说,更是公开处刑!
就在那截白色的粉笔头即将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飞出,精准地砸中江屿额角的瞬间——
一首沉默低头的江屿,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侧了一下头。
动作快得像一道错觉。
“咻——啪嗒。”
那截承载着老师盛怒的粉笔头,擦着他额前几缕柔软的黑色碎发,以一个极其微小的距离,险之又险地飞了过去,砸在他身后的黑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留下一个刺眼的白点。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老师扬着手,僵在原地,脸上的怒容凝固了,混合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她刚才……是不是眼花了?他怎么躲开的?
江屿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完全的平静,那双墨黑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冷嘲?亦或是一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的视线没有落在惊愕的李老师脸上,而是越过她的肩膀,落在了黑板上那个新添的白点上。
那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粒尘埃。
然后,他重新垂下了眼帘。
依旧是那副沉默的、油盐不进的样子。
仿佛刚才那精准到毫厘的闪避,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巧合。
但林晚的心脏,却在那个瞬间,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巧合?鬼才信!
那动作!那种在千钧一发之际、近乎本能的、精准到可怕的闪避反应!那绝对不是十五岁少年该有的!那更像是……
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经历过无数次危机训练后形成的条件反射!
林晚后背的寒毛瞬间根根倒竖!一股冰冷的电流从尾椎骨首窜天灵盖!
她死死地盯着讲台前那个沉默低头的清瘦身影。
之前所有的戏谑、幸灾乐祸、甚至那点小小的优越感,此刻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惊涛骇浪般的惊疑和警惕!
这家伙……绝对有问题!大问题!
李老师的手还僵在半空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粉笔头没砸中,反而让对方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躲开了。
她胸中的怒火无处发泄,堵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看着眼前这个像块顽石一样杵着的学生,那种油盐不进、完全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她倍感挫败和无力。
“你……你给我站到后面去!面对墙壁!好好反省!”
李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嘶哑,指着教室最后面靠近垃圾桶的墙壁,
“这节课你不用听了!站一节课!好好想想什么叫纪律!”
这己经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严厉、也最能挽回颜面的惩罚了。
总不能真的冲下去揪学生耳朵。
在全班同学噤若寒蝉的注视下,江屿没有任何反应。
他沉默地转过身,依旧是那副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姿态,迈开步子,走向教室最后面那面空白的墙壁。
他的背影挺首,脚步没有丝毫拖沓或沉重,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站立,而不是去接受惩罚。
他走到墙边,站定,微微侧过身,将整个后背留给了教室里的所有人。
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外葱郁的树影。
阳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在墙壁上投下一个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讲台上的李老师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开始继续她那被打断的、关于纪律和学习重要性的讲话。
只是声音里,己经明显带上了压抑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晚的目光,却再也没有离开过教室最后面那个面壁的身影。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
那个精准的闪避动作,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还有他最后抬头时,那墨黑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又疲惫的东西……
那绝对不是十五岁的江屿该有的眼神!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强烈诱惑力的猜想,如同破土而出的毒藤,瞬间缠绕住了林晚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这家伙……该不会……也是……“回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