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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外，那府邸的密室中，三株清香燃起，被缓缓地插在那漆黑的牌位前。
“故楚国雍王 萧喜荣之灵位”
香燃起的青烟在昏暗的密室中显得诡谲而缥缈。
那人跪在灵位之前，眼中透着深不见底的复杂。
“王爷，慕云容……己经死了，您在天之灵是否可以安息了。”
那人对着灵位喃喃自语，声音在密室中回荡，带着几分阴森与决绝，面容隐在阴影之中。
“属下深知您与萧茂轩和慕云容的世仇大恨，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属下实在不知这份仇该如何报。”
“况且……郡主……”
“属下实在不想为难郡主，上一代人的恩怨，郡主……她是无辜的。”
“可这段孽缘，又该如何收场。”
承平十一年，初秋，凤仪宫锦华殿。
刚过了瑄敬太后三个月的守孝期，宫内各殿阁的素装还未撤下。
林婉宁此时还是一身素色的凤袍，其上用银线绣着凤纹和祥云纹，流云髻上只簪着一只精致的银凤，鬓边插着月影琉璃簪和两朵玉花，打扮的素净却精致。此刻，她斜倚在软榻上拄着手小憩，腹中的龙胎己有五个多月了，让她近来时常感到倦怠。
一个晃神，林婉宁醒了过来，感觉心跳有些加快，似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之感。
“娘娘，您醒了。”锦儿端着刚熬好的安胎药走进内殿。
林婉宁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那股不安，看向锦儿，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嗯，锦儿，把药先放下吧。”
锦儿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关切道：“娘娘可是没睡好？要不奴婢去请太医来瞧瞧？”
林婉宁摆摆手：“不必了，许是月份逐渐大了，这有孕的不适感也愈发明显了。这药……先放一放，等凉些再喝。”
“是”，锦儿应了一声，却并未退下，而是犹豫了一下，说道：“娘娘，刚刚锦绣宫传来消息，说陛下赐了昭贵妃三十宫杖之刑，废了她的贵妃之位，并下旨待她养好伤后，让她于半个月后启程回杞国。”
林婉宁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陷入沉思。对于这样的处置，林婉宁心中多少己经预料到了，毕竟慕仁妍是杞国公主，即使她犯下意图谋害皇后的重罪，可看在杞国和先太后的面上，陛下也决不会伤她性命。
“是吗。”林婉宁只是语气平静地回了一句。
“娘娘，那昭贵妃意图谋害娘娘，还害得公主殿下受了牵连，陛下怎可杖责后就如此轻易地放她回杞国！”锦儿在一旁愤愤不平道。
“锦儿，圣意不可揣测。”林婉宁的话中平淡地不带一丝感情，“不过……本宫觉得，在昭贵妃回杞国之前，本宫有必要去见她一面。”
南楚后宫，锦绣宫。
受了杖责后的慕仁妍趴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后背满是血污。殿中只有两个洒扫宫女前后侍奉她，昔日偌大华丽的锦绣宫此刻清冷得如人间禁地一般。
林婉宁在锦儿的搀扶下，缓缓步入锦绣宫内殿。殿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她微微蹙眉，目光扫过这冷清的宫殿，最终落在慕仁妍那苍白的面容上。
慕仁妍听到脚步声，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是林婉宁，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与不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神情。
“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她的声音虚弱而沙哑，却依旧带着几分傲气。
林婉宁走到距离床榻不远的软榻旁，示意锦儿退下，然后自己抚了抚衣裙缓缓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慕仁妍。
“本宫今日来，并非是为了看你笑话。”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我之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了。”
慕仁妍冷笑一声：“了结？如何了结？你如今贵为皇后，又怀有龙胎，而我却落得如此下场，这便是你所谓的了结吗？”
林婉宁轻轻摇头：“慕仁妍，自入宫以来，本宫从未想过要与你争斗，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了害人性命的歹心，更不该间接害了瑾宜公主。”
“我说过不是我做的！我是被人陷害的！”听到林婉宁的话，慕仁妍激动到忍着疼痛从榻上立起身来。
“是，我是恨你。”慕仁妍抬眸看着林婉宁，眼中透着深深的恨意，“若不是因为你，我堂堂杞国嫡公主，本该名正言顺的坐上楚国的后位。你一个尚书之女，凭什么能踩在本宫头上！”
林婉宁静静地看着慕仁妍，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场早己预料到的闹剧。“慕仁妍，后宫之位，出身固然重要，但既为陛下之妻，龙心所向才是这凤座归属的关键。你一味地争抢，丝毫不顾体统，失了你的本心，也失了陛下的心。”
慕仁妍冷笑，伤口因她的动作又渗出血来，在白色的寝衣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本心？在这深宫之中，本心能换来什么？是荣华富贵，还是皇帝的宠爱？我不过是为了生存，为了我杞国的颜面！”慕仁妍越说越激动。
但刹那间，慕仁妍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挑起一抹狡黠的讥笑：“林婉宁，你不会认为，萧钧安是真心爱你的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婉宁十分诧异慕仁妍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看着林婉宁的反应，慕仁妍顿觉自己赢了一局：“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竟然会傻到相信这深宫之中能有真心。”
林婉宁的神色虽未有大的波动，但心中己然泛起涟漪：“慕仁妍，事到如今，你还要用这些无端的挑拨之语来扰乱本宫心神吗？”
慕仁妍却似来了精神，不顾后背的伤痛，强撑着坐得更首了些，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得意的光：“哼，我扰乱你的心神。林婉宁，你以为萧钧安对你的那些温柔体贴都是出自真心？他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身为皇帝，免不了要与朝中各方势力周旋，你父亲林尚书在朝中颇有威望，你哥林骁宇又是武将，如今更是风光到要成为未来的嫡驸马。你林家本是小门小户，即使多加提拔，萧钧安也不用太顾忌家门背后的势力。他还年轻，要想巩固自己的皇权，选择你成为皇后，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林婉宁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指节泛白，可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慕仁妍，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陛下对本宫的真心，本宫自能感受得到，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
慕仁妍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嘲讽：“感受得到？林婉宁，你还真是天真。你以为他的嘘寒问暖，夜夜驾临锦华殿的宠幸，还有那些奇珍异宝的赏赐，都是因为爱你？那不过是他做给天下人看的样子罢了。他要树立一个贤君爱后的形象，来稳固统治。而你，恰好是他手中最合适的棋子。”
“若说宠爱，林婉宁，即便你现在身怀龙嗣，可这后宫的女人这么多，你又如何能让萧钧安始终独宠你一人。自进宫的数月来，萧钧安留宿惠妃和熙嫔宫里的日子可也甚是不少。”若说前面的话只是慕仁妍的挑唆之语，但刚刚这句话确实在暗处隐隐刺痛了林婉宁的心。
林婉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即便如此，那又怎样？他是皇帝，他的夜晚，本来就不属于某一个人。”此刻，林婉宁虽如此说着，但是脑海中却不自觉地闪过之前内廷司曾呈上来的彤史。
慕仁妍见林婉宁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心中愈发得意，乘胜追击道：“怎么？被我说中了吧。林婉宁，你别以为自己怀了龙胎就能高枕无忧。这后宫之中，多少嫔妃都曾有过身孕，可最后能顺利诞下皇嗣的又有几个？你就不怕，自己也会步了她们的后尘？”
听着慕仁妍的满嘴诅咒之语，林婉宁实在也不想再与她多说什么。她站起身来，走到慕仁妍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慕仁妍，你还不明白吗？你之所以会落得如此下场，并非是因为本宫，而是因为你自己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你害了瑾宜公主，又多次想要加害于本宫，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慕仁妍咬着牙，眼中满是恨意：“林婉宁，你等着瞧。我慕仁妍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好过。我会化作厉鬼，日夜纠缠你，让你不得安宁。”
林婉宁冷笑一声：“本宫行得正，坐得端，岂会怕你这等恶语诅咒。你还是好好想想，回到杞国之后，该如何面对你的皇兄和母后吧。”
说罢，林婉宁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锦华殿内殿。
身后朱红色的大门重重地关闭，那刹那间，林婉宁却觉得身体无比疲乏，忽然有些晃神，伸手扶了一下身旁的殿柱。
“娘娘！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候在殿外的锦儿和赵全急忙上前。
林婉宁用手轻揉了一下太阳穴，说道：“无碍，就是有点儿眩晕，我们回锦华殿吧。”
仪驾自锦绣宫宫门而出，缓缓向着凤仪宫的方向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