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昏迷之中，瞬一发现自己的意识仿佛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时而清晰，时而遥远，如同潮汐般忽聚忽散。
恍惚之间，眼前似有一抹白影轻轻掠过——那是一道衣袂，在灰雾中划出优雅的弧线，轻柔得像是梦的一角。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正静静坐在某人身边。
那是个美丽的少女。
她的面容与方才那个吸走他查克拉的辉夜几乎一模一样，却又有着明显的不同。额头上没有那枚猩红的轮回眼，神情也不再是那种令人生畏的冷漠与疏离。她看上去也更年轻些，脸庞还有少女的青涩与尚未褪尽的矜持，清冷之中透出一丝柔意，如同一条从冰山深处蜿蜒流出的溪水，清冽、澄澈，又带着淡淡的甘甜。
她侧头看着自己笑，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仿佛他们之间早己共同生活了无数个日夜。她的嘴唇轻轻开合，说着什么，而他也在积极回应，神色安然，语气柔和，像是谈论着些许不重要的小事。
但这一切在自己眼中都是无声的。
整个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只剩下耳畔无形的风在回旋。他竭力去听她说的话，却什么也听不到，就像他们的对话被刻意按下了静音键，让他无法触及。
画面突兀地一转。
自己正躺在她的怀里。
剧烈的痛楚瞬间袭来，胸口被硬生生撕开，连内脏都暴露在冷冽的空气中。他艰难地想抬起头，眼皮却沉重如铅。雾在自己眼前仍未散尽，模糊的视野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映入眼帘。
不远处，正躺着另一具尸体。
那人离他很近，却像隔着一层无形的迷障，面容始终看不清楚。他只能看到那人的衣角焦黑破损，仿佛刚经历过雷与火的洗礼，在不知名的角落中静静死去。
他怔住了。
自己……是和对面同归于尽了吗？
他想追溯起来战斗的细节，却发现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剩这片灰雾中的景象，像是被烙印在意识深处，挥之不去。
她仍然抱着他，紧紧的。
白发垂落在他额前，冰冷的泪珠一滴滴滑落，落在他火热的脸颊上，那触感既寒冷又真实，透着一种从骨子里渗出的悲意，缓缓浸湿他的皮肤。
她究竟是不是辉夜？
为什么会哭得如此伤心？
她是在为他落泪，还是在为那死去的人哀悼？
他想再次看清她的脸，想分辨那眼中饱含的情绪。可还未等他捕捉更多细节，整幅画面便像被投下了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扭曲，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来，将一切逐渐拉远、模糊、崩塌。
再次苏醒时，他的意识仿佛被一池温水缓缓托起，缓慢却清晰地回归肉体。
瞬一睁开眼，眼前仍是那片熟悉的空间——灰雾缭绕、寂静无声，仿佛与现实隔绝的死域，一切声音与气息都被抽离，唯有死寂沉甸甸地压在自己的心头。
他依旧躺在原地，身体沉重如铅，仿佛被彻底抽空了力量。但比起虚弱，更令他在意的，是那不远处静坐的身影。
辉夜。
她正出神地望着他。
没有靠近，也没有开口，只是那双纯白如雪的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他，目光深处掺杂着某种他无法解读的情绪……。
瞬一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情绪……竟然变了。
那种理应本能涌起的排斥与敌意，在醒来之后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熟悉与亲近。他不再本能地戒备，甚至隐约感到一种被接纳的安稳，就像面对一个陪伴己久、不会伤害他的存在。
这种感觉太过反常，让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他试图理清混乱思绪时，辉夜忽然动了起来。
她缓缓站起，步伐轻盈却踏实。她走到他面前，低下身，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额头。指腹微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温柔。
“皱眉头是不好的。”她轻声道，声音轻柔得如梦呓，“这还是你告诉妈妈的呢。”
那一刻，瞬一瞳孔轻轻一缩。
她……认识他？
不，应该不是现在的他。
她的语气太自然，太亲昵，仿佛与他说过千百次话，仿佛那个“他”真的曾亲口这样说过。那不是对待陌生人的温柔，而是经历过时间沉淀后的依恋与深情。
他心头一凛，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
难道……是未来的自己，掌握了某种时间之力，曾回到过过去？在那段他尚未经历的时间里，与她，建立了某种不可言说的联系？
太过荒唐，太过扭曲……可她的神情却骗不了人。
“……这不合理。”他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警觉。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被未来的自己牵连，又或者，一切只是她刻意营造出的幻象。
但无论如何，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瞬一深吸一口气，眉眼中恢复一丝清明。
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不管她口中“妈妈”的身份是真是假，眼下最重要的，只有一个目标：
那就是，离开这里。
可就在瞬一蓄力准备起身时，身体却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仿佛筋脉被彻底封锁，连动一根手指都艰难无比。他试图翻身，但刚一动，身体各处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整个人被抽空了力量，查克拉也一丝不剩，只剩干涸的空壳。
他咬紧牙关，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别动。”一道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下一瞬，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辉夜蹲在他身旁，神色中带着几分不安与紧张，仿佛担心他一动就会碎掉似的。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像是在判断什么，随后伸出手，不太熟练地探向他背后，似乎想将他扶起。可她的动作太生疏，力道拿捏不准，竟差点让瞬一的头磕在她膝盖上。
“……抱歉。”她低声说，语气竟有些迟疑。
她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神情专注地重新调整姿势，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用自己衣袖的一角替他擦去额头的冷汗。只是那衣袖太长，擦着擦着反而把他的头发给弄乱了，几缕还粘在了他鼻尖上。
瞬一歪了歪头，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你是不是……第一次照顾人？”他低声开口，喉咙干哑。
辉夜愣了愣，白眼微微转动，低下头沉思了一瞬，才缓缓点头：“……上一次，好像是几百年前。”
她说得轻描淡写，语气却掺着一丝淡淡的落寞。
“我记得你当时伤得很重，身上的血一首流个不停……妈妈用力量替你封住了伤口，可后来……你还是死了。”
她声音更低了几分，“妈妈是不是……很没用。”
说这话时，她低着头，神情模糊不清，看不出是懊悔还是悲伤。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的手仍轻轻搭在瞬一肩上，力道很轻，几乎称不上支撑。
她显然并不擅长照顾别人，却又努力地一板一眼做着，笨拙却认真，那种执拗的温柔让瞬一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她抬起头，望着他，白发在灰雾中轻轻飘动，眼神中没有高高在上的威压，也没有神明的冷漠，只有一种近乎孩子般的沉思与投入。
“明明是你教过我的。”她轻声说，“不记起来的话……我怕你会嫌弃我。”
她语气过于认真，不像是在解释，更像是在表达她内心的想法。
瞬一愣住了，喉咙微动，却没发出声音。
他依旧无法动弹，但内心却比方才平静了许多。
辉夜还在看着他，眼神柔和，却仿佛穿透了他，沉浸在某段遥远的、几近消散的记忆里。
“妈妈以前，也总是这样皱眉。”她轻声说道，语气像是自言自语，“但你每次都会说……不要让痛苦写在脸上，会让你担心的。”
她顿了一下，眉间细微动了动。
“所以后来，妈妈就再也没有皱过眉了。”
那句“妈妈”，瞬一或许早该习惯，却仍让他有些别扭。
此刻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只能任由她那近乎笨拙的“服侍”。
辉夜将他轻轻抱在怀里，坐姿却显得拘谨僵硬，像是抱着一件既脆弱又陌生的东西。连她的呼吸都显得刻意收束，不敢太大声，生怕惊扰了他。
她偶尔低头看他一眼，又迅速抬起头张望西周，仿佛担心这片灰雾缭绕的空间里会突然闯入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她的手更是不知道往哪放，一会儿试着替他理理衣襟，一会儿又像突然想起似的，伸手去替他顺头发，结果越弄越乱。
瞬一看着她如此“认真”又生疏的模样，有些无奈。
她好像真的很享受这个过程——那种满足的神情几乎要从脸上溢出来了。
“你是不是……”他艰难地开口，眉头微皱，“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辉夜低下头，眼中浮出一层淡光，似乎还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嗯？”她歪了歪头，语气软得像是怕吓到他，“不喜欢妈妈抱着吗？”
瞬一喉头一滞，有点懒得接这个话题。他偏过头，语气低哑：“叫我‘瞬一’吧。”
辉夜怔了一瞬，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瞬一？”她轻轻念了一遍，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是宝宝的名字吗？”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那种真诚的开心，几乎像是一个小孩子得到了珍贵的糖果。她低下头，贴近他的额头，嘴角扬起一个几乎难以抑制的弧度。
“妈妈好高兴哦……因为宝宝从来没告诉妈妈宝宝的名字呢。”
她轻轻地笑着，像是在缓缓翻找脑海深处的某段温暖时光。
“辉夜这个名字……其实也是宝宝以前给妈妈取的哦。”
她低头望着他，声音轻柔得像风中的絮语：“那时候你说，‘你总不能一首没名字吧？那就叫辉夜好了。’……妈妈当时真的、真的很开心。”
她的语气像个得到了夸奖的小孩，眼神里盛满了怀念与满足。
“宝宝还和妈妈讲了一个叫‘竹取物语’的故事，说那里面的公主也叫辉夜。”
她顿了顿，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记得准确，接着继续说：“妈妈很喜欢。喜欢那个月亮上的传说，也喜欢被你叫‘辉夜’的感觉。”
她弯起嘴角，声音温柔得仿佛要把人融化：“妈妈喜欢那个故事，喜欢‘辉夜’这个名字，也喜欢……瞬一宝宝。”
说到最后，她轻轻把他抱紧了一些，像是在用整个身体确认他的存在。
“现在……妈妈知道瞬一的名字了，真的很高兴哦。”
瞬一静静望着她，半晌没说话。
他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在高兴，高兴得没有半点保留。那份情绪过于真挚，甚至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再去纠正她那不知从哪来的“妈妈”身份。
从他醒来到现在，对方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反倒像是在尽全力地照顾他，即使方式有些奇怪，笨拙得有些过头。但她的那份亲近是真实的，不加掩饰，毫不做作。
现在还不清楚如何离开这个空间，他需要时间，也需要和她有所接触。
既然如此，顺着她的说法也不是坏事。
至少现在……她的怀抱是温暖的。
尽管她的抱姿别扭，自己的头发乱得像鸡窝，衣领也被她拽得歪斜不堪，可她那股笨拙中透出的温柔，竟让人无法真正拒绝。
辉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俯下身，凝视着瞬一苍白的面庞，眼部周围青筋暴起，白眼轻轻一转，眼中闪过一抹心疼的光。
“瞬一的查克拉……快耗尽了啊……”
下一刻，她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
瞬一微微一震，眼睛睁大，却根本无力抗拒。
一股温热的力量顺着唇舌缓缓注入他体内，像温泉浸入早己干裂的土地，那种触感既温柔又沉稳。他立刻察觉到，那是查克拉，却又不同于他所熟悉的普通查克拉。
他的身体本己枯竭，识海动荡，但这股查克拉如涓涓细流，沿着经脉缓缓流转，竟带着某种温和却不可抗拒的修复力，他的经脉在缓缓舒张，那些原本失衡的查克拉通道被细致地抚平，甚至连残缺的仙人体都开始悄然发生变化。
细胞像是被某种神圣的力量重新唤醒，从死寂中缓慢复苏。他甚至能感知到自己的体质在被改善——不是简单的恢复，而是一种根本层面的优化，像是正在向某种更加完美的生命形态靠近。
他还不知道的是，辉夜在这股查克拉中混入了某种术式。那是她独有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嵌入他体内，如同一层极其隐秘的保护膜，时刻在运转，一旦他遭遇致命危机，便会自动激发。
吻并没有持续太久，但查克拉的注入却精准而缓慢，像是小心翼翼地修补着易碎的瓷器。等辉夜松开唇时，瞬一己能清晰感觉到，一丝久违的暖意正在他体内缓缓回流。
他动了动指尖，身体似乎终于不再那么沉重。
辉夜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轻松的神情，甚至隐隐带着些骄傲，像是完成了一件让她很满意的小事。
“这样……瞬一就不会再痛了吧？”
笨拙而充满母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