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之前多次不愉快的遭遇,她们一般订的都是管理比较严格的酒店,到横店差不多要半小时车程。
然而今晚刚下戏,门口被挂了恐吓袋,酒店工作人员查监控后也致歉说今早有不明人员进了她们房间。
京墨明天早上还有戏,只能原路返回横店就近早点休息,惟楚还要留在那等警察过来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确定不要我回来吗?”
“不用的,你好好休息,我检查我们有没有丢东西,酒店那边己经报警了。”
“好,那惟楚姐你注意安全,有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空气里有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混杂着廉价消毒水和劣质空气清新剂那种甜得发齁的柠檬香精味。
她眨了几下眼睛,视线才适应了这片浓稠的黑暗,勉强勾勒出天花板的轮廓——低矮、污黄,一块可疑的深色水渍在墙角无声蔓延。
她撑着坐起身,薄薄的廉价被单从身上滑落。
凉意瞬间爬上皮肤,她低头,才意识到自己只裹了一条单薄的、吸饱了湿气的白色浴巾。
浴巾的边缘粗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痒。
头发半湿不干,几缕黏在脖颈和额角,水珠顺着脊椎骨的凹陷往下滑,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空调挂机在头顶发出苟延残喘般的嗡嗡声,吹出来的风带着一股尘土味,吹不散冷气,更驱不走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今晚刚拍完了最后一场戏后,她跟惟楚一起回到酒店。
她房间的门把手上挂着一个扎着粉色丝带的礼品纸袋,看上去精致又无辜。
她的心当时狂跳着,跟惟楚不安地对视了一眼。
纸袋被她拨翻在地,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倾泻出来——不是信,不是玩偶,而百来片是刮胡刀片,寒光凛凛,散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像淬了毒的鳞片。
那一刻,空气凝固了。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身后,酒店走廊那铺着厚地毯的寂静中,仿佛潜伏着无数只窥伺的眼睛。
她跟惟楚西处张望着,像两个逃犯一样,一同扎回了电梯。
窗外的横店,像一个永不疲惫的怪物,低沉的嗡鸣声透过薄薄的、布满灰尘的窗玻璃渗进来。
那是夜戏的灯光、大型发电车的轰鸣、不知疲倦的群演脚步混合而成的背景音,永不停歇。
就在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幽白的光刺破了小旅馆的黑暗,像一个不速之客的窥探。
嗡嗡的震动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李京墨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抓过手机,指尖冰凉。
屏幕上弹出一条推送通知。
标题的字体被加粗放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
【周棠新剧《昼日歌》首播爆红,收视登顶!昔日女团Nimbus成员单飞后再创事业高峰!】
推送下面,是一张精心挑选的配图。
周棠穿着一身华丽繁复的古装戏服,站在灯火辉煌的宫殿布景前,妆容完美无瑕,下巴微微扬起,眼神明亮锐利,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属于胜利者般的微笑。
时间被瞬间拉回,拽向那个喧嚣、灼热、充满野望和泡沫的顶点。
那场万众瞩目的年度音乐盛典上。
她记得红毯尽头闪光灯组成的银河,记得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几乎要掀翻整个场馆的屋顶。
她和队友们,正走向颁奖台,走向那个象征着顶流的金灿灿的奖杯。
那一刻,她们几乎能触摸到那层金光闪闪的台阶。
然而,那台阶终究是虚幻的。
几乎跻身三线成为她目前事业的巅峰,之后便是断崖式下跌。
而人气最高的她退团之后,原来不温不火的组合就更加前景黯淡了。
除了周棠事业一路高升外,其他成员大多也如她一般,泯然于星海。
“砰!”
一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撞击声,猛地从她房间那扇薄如纸板的木门外传来!
像是有人用整个身体的重量狠狠撞在了上面。
紧接着,是门锁被粗暴拧动的、令人牙酸的“咔哒、咔哒”声!
李京墨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谁?!
门外没有任何人在发声,只有那持续不断的、带着一种偏执狂热的撞击和拧动门把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固执而疯狂,像钝器敲打在她的神经上。
又是他们!阴魂不散!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前台的电话打不通。
她也不敢凑近吱呀作响的门。
只能赤着脚,边报警边跌跌撞撞地扑向窗户。
那扇布满灰尘、油腻腻的窗户,是这间牢笼唯一的缝隙。
她颤抖的手指抠住窗框边缘,指甲刮过积年的污垢,用尽全身力气向外猛地一推。
“吱呀——”
生锈的合页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一股混杂着尘土、汽车尾气的冰冷夜风猛地灌了进来。
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如果那个人再这样砸下去,质量不怎么好的木门是撑不了多久的。
这是在二楼,她得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出去。
目光扫向楼下那片被昏暗路灯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狭窄街道。
没来得及找到逃跑的可能性,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就在街对面那栋低矮破败的居民楼黑洞洞的楼道转角阴影里,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有一半几乎完全融入了黑暗,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只有一点微弱、诡异的红光在阴影里极其缓慢地明灭着。
然而,就在李京墨目光扫到的刹那,那点红光骤然消失了。
紧接着,一道刺目的、冰冷的白光毫无征兆地从那片浓稠的黑暗中爆射而出!
“咔嚓!”
快门的声音被距离和风声模糊了,但那道短暂、强烈的闪光短暂地照亮了阴影里那张脸——模糊,扭曲,却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贪婪的专注。
镜头黑洞洞的,像枪口,死死地对准了她。
李京墨猛地缩回身体,合上的窗户发出一声闷响,被紧急拉上的窗帘垮下来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