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厅的灯渐次熄灭时,周慕安抱着缀满亮片的戏服小跑着去赶晚三,简怀舟被程砚秋勾着肩膀边走边争论修改后的罗密欧台词,走廊里还回荡着陆昭叮嘱众人"明天带齐道具"的喊声。林砚收拾琴谱的动作顿了顿,在陆昭转身要离开的瞬间,指尖轻轻勾住对方校服袖口的蓝白条纹。
"等等。"她的声音混着窗外的虫鸣,惊得陆昭狼尾发梢都颤了颤。月光从礼堂彩绘玻璃斜切进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投下细碎光斑,林砚腕间翡翠镯碰在琴盒边缘,发出清越的回响。
陆昭被拽着拐进空置的音乐教室时,帆布鞋在木地板上擦出细微声响。教室内蒙着薄灰的钢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琴凳边缘还粘着去年文艺汇演留下的彩带碎屑。"不回去上课?你们教导主任的训话能把人耳朵磨出茧子。"陆昭故意挑眉,却在瞥见林砚小心翼翼擦拭琴键的动作时,喉间突然发紧。
少女葱白的手指拂过琴键缝隙,珍珠发卡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摇晃。她用校服袖口仔细蹭去琴凳上的灰,羊绒毛衣下摆扫过陆昭手背:"想听我新练的曲子。"琥珀色瞳孔映着窗外摇晃的梧桐叶,"肖邦的《雨滴》,第二乐章。"
陆昭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她扯了扯发皱的铠甲内衬,故意撇嘴:"勉为其难听听吧,要是跑调......"话没说完就被林砚按下琴盖的声音打断。少女转身时,月光恰好漫过她冷白的脖颈,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痣像琴谱上遗漏的音符。
"你今天演得很好。"林砚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琴凳边缘,"薛平贵眼底的慌乱,比剧本里写得更......"她顿住时,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谁在偷偷屏息。陆昭感觉后颈发烫,铠甲下的衬衫早己被汗水浸得发潮。
"原来三好学生也会逃课。"她别开脸,余光瞥见林砚耳尖泛红。对方沉默良久,修长手指终于搭上琴键,黑白键起落间,清越的音符如寒夜细雨倾泻而出:"如果是和你一起......"琴声突然变得温柔,"被月光赦免的逃课,不算过错。"
陆昭的呼吸骤然停滞。肖邦的《雨滴》在空荡教室回荡,潮湿的旋律裹着林砚身上的雪松香,将她拽回王宝钏望穿秋水的眼神里。当低沉的和弦响起时,她仿佛又看见寒窑外纷飞的大雪,看见薛平贵铠甲上凝结的冰霜,而此刻林砚专注弹琴的侧脸,与记忆里苦等的身影渐渐重叠。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陆昭慌忙低头,却听见琴声戛然而止。下一秒,带着体温的羊绒围巾轻轻覆上她颤抖的肩,林砚身上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别陷在戏里。"少女的声音擦过耳畔,指尖带着琴键的凉意,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痕,"你是......"
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浓稠。陆昭抬头时,正撞进林砚琥珀色的眼眸,那里盛着比舞台聚光灯更炽热的光。她突然想起周慕安画的戏服草图,想起排练时程砚秋和简怀舟耳尖的红晕,而此刻琴键上跳跃的月光,正将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晕染成比任何剧本都动人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