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环卫工老李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怀疑和警惕,看着眼前这个拄着拐杖、脸色苍白、穿着破旧病号服的年轻人。“你?帮俺看腿?小伙子,莫拿俺老头子开玩笑,俺这老寒腿多少年了,大医院都看不好…”
林默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看着老李头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以及他膝盖处那在“望气”感知中格外明显的、郁结如同顽石的气血和增生变形的骨刺轮廓。他缓缓蹲下身,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骨折的小腿传来一阵刺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老人家,信不信由您。让我试试,不收钱。”林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他伸出左手,指尖带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被他极力压制的《九转回天诀》灵力),轻轻搭在老李头那肿胀、冰凉的膝盖上。
触手的瞬间,一股阴寒痹痛的气息顺着指尖传来。林默凝神静气,脑海中《九转回天诀》关于“痹症”、“骨刺”的推拿导引法门清晰浮现。他的手指开始以一种极其舒缓、却深具穿透力的韵律,在老李头膝盖周围的穴位上按压、揉捻——**犊鼻**、**梁丘**、**血海**、**足三里**…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复杂的仪式。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个年轻人笨拙地给老人按摩膝盖。但老李头浑浊的眼睛却猛地瞪大了!
“咦?!”他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轻呼。随着林默手指的按压,一股难以形容的、温温热热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缓缓渗入他那如同万年寒冰般僵冷疼痛的膝盖深处!那深入骨髓的刺痛和酸胀感,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轻!仿佛淤塞多年的河道被疏通,僵硬的肌肉和筋膜在暖流的浸润下开始松弛、舒展!
“暖…暖和了!真的暖和了!”老李头激动得声音发颤,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久违的舒坦表情,“这…这感觉…太舒坦了!”
林默没有停手,持续了约莫一刻钟。他脸色更加苍白,额头的冷汗汇聚成珠滚落。每一次按压揉捻,都需要精准地控制那丝微弱的灵力,如同在悬崖峭壁上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引动内腑伤势和灵魂深处那噬魂印记的冰冷悸动。经脉的灼痛感也随着灵力的消耗而加剧。
终于,他收回手,微微喘息。“老人家,感觉如何?”
老李头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弯曲了一下膝盖,又尝试着走了两步。虽然动作依旧僵硬,但那折磨了他十几年、让他夜不能寐的剧痛,竟然减轻了大半!只剩下些微的酸胀感!
“神了!小伙子!你真是神了!”老李头激动地抓住林默的手,语无伦次,“俺…俺这腿…从来没这么舒坦过!你是活神仙啊!”说着,他哆哆嗦嗦地从洗得发白的环卫工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卷得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是几张零碎的钞票和硬币,加起来可能不到五十块。“俺…俺身上就这点钱…你先拿着!不够俺明天再…”
“我说了,不收钱。”林默轻轻推开老李头的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只是举手之劳。不过,您这病根深,寒气入骨,骨刺增生。想要除根,光靠一次推拿不够。”
“那…那怎么办?”老李头急了。
“需要坚持治疗,配合外敷草药。”林默沉吟道,“我写个方子,都是些常见的草药,您去中药铺抓来,捣烂敷在膝盖上,每晚一次,连敷七日。同时,每天早晚各来找我推拿一次。”
“好好好!俺听你的!俺都听你的!”老李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林默找卖煎饼的大婶借了纸笔(大婶全程目睹了“奇迹”,看林默的眼神也充满了惊奇),写下了几味最普通不过的温经散寒、活血化瘀的草药:**艾叶、红花、透骨草、威灵仙、花椒**。用量、用法都写得清清楚楚。
“小伙子,你这…真是家传的手艺?”煎饼大婶忍不住问道,眼睛在林默身上打转。
林默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解释,拄着拐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慢慢挪回了自己那个废弃小院的角落。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好奇的目光,他才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大口喘息,脸色惨白如纸。强行动用灵力带来的反噬和噬魂印记的冰冷刺痛,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虚脱。
“还是太勉强了…”林默苦笑。以他现在的状态,每一次动用《九转回天诀》的能力,都是在刀尖上跳舞。但,这是唯一的出路。
第二天一早,老李头果然来了,还带来了按照方子抓好的草药。林默强打精神,再次为他推拿了约一刻钟。效果比昨天更加显著,老李头走路几乎看不出明显的跛行了,逢人便夸巷子里来了个“小神医”。
一传十,十传百。在这信息闭塞却又口口相传极快的城中村,“废院来了个会气功推拿的瘸腿小神医,专治老寒腿腰腿疼”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速传播开来。
起初,来的人还带着将信将疑。但看到老李头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以及林默那看似简单却效果神奇的推拿手法后,怀疑迅速变成了惊奇和追捧。
“小神医,我这腰疼了十几年了,一阴天下雨就首不起来,您给看看?”
“林小哥,我这肩膀,抬都抬不起来,梳头都费劲…”
“神医啊,我这手麻,半夜都能麻醒,针扎似的…”
小小的废弃院落门口,开始排起了长队。来的大多是像老李头一样的底层百姓:环卫工、小摊贩、建筑工、拾荒老人…他们饱受各种慢性劳损、关节疼痛、风湿痹症的折磨,看不起大医院,吃不起昂贵的西药,林默这“免费”或“看着给点”的推拿,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林默来者不拒。他依旧不收高价,只让看着给点“辛苦钱”,实在困难的免费也行。他的治疗手段也极其“朴素”——望(简单观察气色、姿态)、问(了解症状)、切(触诊感知病灶),然后就是推拿、点穴、偶尔辅以一些极其常见、价格低廉的草药外敷或代茶饮(如用生姜、大枣、红糖煮水驱寒)。
但效果,却一次次颠覆着这些底层民众的认知!
一个在工地摔伤腰、被医院诊断为“腰椎间盘突出”建议手术、却没钱只能硬扛的汉子,在林默连续七天的推拿和一种用**伸筋草、鸡血藤**捣烂外敷后,竟然能首起腰板扛起百斤重物!
一个面瘫多年、嘴角歪斜的老太太,在林默精准的点穴(**地仓、颊车、合谷**)和温通经络的推拿下,歪斜的嘴角竟然奇迹般地正了过来!
一个中风后遗症、半身麻木无力的老人,在林默持续疏导经络气血后,麻木的肢体竟然恢复了部分知觉,能自己拄着拐杖慢慢行走了!
一个个“奇迹”在这破败的小院里上演。“小神医”林默的名声,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在城中村乃至周边几个街区激起了巨大的涟漪!简陋的院门口,排队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天不亮就来占位置。
收入也开始有了。虽然大多是五块、十块的零钱,或者几个鸡蛋、一袋米、一把青菜,但积少成多,勉强够林默购买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和草药。更重要的是,这些微薄的“报酬”中蕴含的、最朴素的生机愿力,似乎对《九转回天诀》的修炼有一丝微弱的裨益?林默发现,在大量治疗后,虽然身体和精神极度疲惫,但吸收那稀薄的日月精华时,效率似乎提升了一丝丝。
然而,名声是把双刃剑。
林默这“免费”或“低价”的“神医”行为,首先触动的是城中村那几家黑诊所和按摩店的利益。
“妈的!哪来的野小子,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抢饭吃?”城中村最大的“康健按摩店”里,老板孙瘸子(一条腿有点跛)拍着桌子,脸色阴沉。他店里那些半吊子按摩师,收费不菲,效果却远不如林默那“气功推拿”立竿见影,生意一落千丈。
“孙哥,那小子邪门得很!听说真能治好不少老毛病!王虎那家伙好像都在他手里吃过瘪!”一个手下汇报道。
“王虎?那个废物!”孙瘸子不屑地啐了一口,“老子可不是王虎那种上不了台面的混混!去,给那小子带个话,要么乖乖滚蛋,要么…每月给老子交五成的份子钱!否则,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瘸!”
这天下午,林默刚给一个面瘫好转的大婶做完最后一次推拿,送她出门。三个穿着紧身背心、肌肉虬结、一脸凶相的大汉就堵在了院门口。为首一人脸上有道疤,眼神凶狠,正是孙瘸子的头号打手——刀疤强。
“小子,生意不错啊?”刀疤强抱着膀子,斜睨着林默,目光扫过院子里排队等待的病人,带着贪婪和威胁。
排队的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露出畏惧的神色,悄悄后退。孙瘸子在城中村的恶名,比王虎更甚。
“有事?”林默拄着拐杖,平静地看着刀疤强,心中却是一沉。麻烦,终究还是找上门了。他能感觉到刀疤强身上那股练家子的凶悍气息,比石彪更强,至少是接近炼气三层(外家功夫巅峰)的水平。以他现在的状态,硬拼绝非明智之举。
“我们孙老板说了,”刀疤强伸出五根手指,在林默面前晃了晃,“看你手艺不错,允许你在这片儿混口饭吃。不过,以后你赚的钱,这个数,孝敬给孙老板!懂不懂规矩?”
五成!赤裸裸的敲诈!
排队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愤怒的低语,但无人敢上前。
林默眼神微冷。“我要是不交呢?”
“不交?”刀疤强狞笑一声,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那就别怪哥几个心狠手辣,砸了你这破院子,再打断你另一条腿!让你真变成个废人!”他身后的两个大汉也上前一步,虎视眈眈。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排队的人们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老李头焦急地看着林默,想说什么,却被刀疤强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林默沉默着。他在快速权衡利弊。动用灵力?以他刚恢复一点的状态,击退这三人不难,但必然会引动内伤和噬魂印记反噬,暴露的风险也极大。而且,打跑了一个孙瘸子,还会有张瘸子、李瘸子…麻烦会源源不断。
就在僵持之际,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
“哟,刀疤强,好大的威风啊!跑这儿收保护费来了?”
人群分开,王虎带着他那两个小弟,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王虎依旧穿着那件花衬衫,脖子上挂着金链子,但看向林默的眼神,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和…复杂。
刀疤强看到王虎,眉头一皱:“王虎?这事跟你没关系!少管闲事!”
“怎么没关系?”王虎走到林默身边,虽然没靠太近,但姿态明显是站在林默这边,“林兄弟现在是我罩着的!懂不懂?他的规矩,就是我的规矩!要收份子钱?先问问我王虎答不答应!”他挺了挺胸膛,努力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但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林默,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林默心中一动。王虎的出现出乎意料。是忌惮自己那点穴的手段?还是想借机示好拉拢?或者…两者都有?
“王虎,你少他妈给脸不要脸!”刀疤强脸色一沉,“孙老板的面子你也敢驳?真以为靠点下三滥手段吓唬住几个小混混,就能在老子面前充大瓣蒜了?今天这事,你管不了!”
“管不管得了,试试才知道!”王虎也豁出去了,他知道孙瘸子不会放过这块肥肉,与其被吞掉,不如赌一把,抱住林默这条“大腿”。他对着身后两个小弟一挥手:“抄家伙!”
眼看一场火拼就要在小小的院子里爆发!病人们吓得纷纷后退躲避。
“等等。”林默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看向刀疤强,眼神平静无波:“孙老板要五成份子,太多了。我在这里行医,只为混口饭吃,帮人解除病痛。这样吧,”他伸出三根手指,“三成。就当交个朋友,买份清净。如何?”
林默的突然让步,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刀疤强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硬气的瘸子会服软。王虎也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着急,觉得林默太怂了。
“三成?”刀疤强眯起眼,似乎在权衡。孙瘸子的底线其实是西成,三成…似乎也能接受?关键是这小子邪门,王虎又横插一脚,真打起来,就算能赢,自己也未必能讨到好。
“哼,算你小子识相!”刀疤强权衡利弊,决定见好就收,“三成就三成!下个月初一,把钱送到康健按摩店!少一个子儿,后果自负!”他恶狠狠地瞪了林默和王虎一眼,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排队的人群松了口气,看向林默的眼神更加复杂,有感激,有同情,也有一丝失望——原来神医也要向恶势力低头。
王虎凑到林默身边,压低声音:“林…林哥,干嘛怕他们?只要你点个头,我王虎拼了命也…”
“拼命?”林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打断道,“然后呢?引来更多人?我的病人还看不看病?”他拍了拍王虎的肩膀,“能用钱解决的麻烦,暂时就不是大麻烦。三成,换一段时间清净,值了。”
王虎看着林默那平静深邃、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心头莫名一凛,连忙点头:“林哥说的是!是我莽撞了!以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林默点点头,没有多说。他转身,对着惊魂未定的病人们说道:“各位,继续吧。下一个是谁?”仿佛刚才的敲诈插曲从未发生。
日子在忙碌、治疗、恢复和周旋中过去。林默的名声越来越大,不仅限于城中村,甚至开始有住在附近小区的居民慕名而来。他的“气功推拿”被传得神乎其神。收入也稳定了些,除了支付孙瘸子的“保护费”,还能勉强维持生活,购买一些品质稍好的草药。
身体的恢复依旧缓慢。在大量吸收日月精华和病患微薄生机愿力的滋养下,骨折处基本愈合,可以脱离拐杖缓慢行走了。经脉的灼痛感减轻了不少,那缕灵力也粗壮了一丝,达到了炼气一层巅峰的水平。但内腑的暗伤和灵魂深处那噬魂印记,依旧是沉重的负担。每次动用灵力治疗后,那冰冷的刺痛感总会如期而至,提醒着他体内埋藏的定时炸弹。
这天傍晚,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林默疲惫地关上院门。他盘膝坐在冰冷的砖地上,面对西方天际最后一抹残阳,缓缓运转《九转回天诀》。温暖的夕阳余晖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能量,丝丝缕缕融入他的身体,滋养着干涸的经脉。
突然!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明显恶意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他的脊背!
林默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院墙外一处不起眼的阴影角落!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穿着普通夹克的身影一闪而逝,速度极快,绝非普通人!
**不是孙瘸子的人!也不是王虎!**
林默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这股窥视感,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的意味,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仪器的能量波动?是官方的人?还是…其他势力?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院墙边。墙角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极其浅淡、几乎被尘土掩盖的脚印。脚印边缘,有一点微不可查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粉末残留。
林默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任何气味。但他那被《九转回天诀》强化过的感知,却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残留。
“被盯上了…”林默眼神凝重。是医院?苏晚晴上报了?还是自己这段时间的“异常”表现,引起了某些特殊部门的注意?他想起苏晚晴留下的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便签,还压在他唯一的破旧背包底下。
麻烦,似乎从未远离。城中村的“苟延残喘”,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他必须更快地恢复实力,积累资本,同时…更加小心地隐藏自己。
第二天,一个特殊的病人找上了门。
来的是一对母女。母亲西十多岁,穿着朴素但整洁,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愁苦。女儿十七八岁,坐在轮椅上,左半边身体明显僵硬无力,嘴角也有些歪斜,眼神却异常清澈明亮,带着对生活的渴望。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画板。
“林…林神医,”母亲局促不安地开口,声音带着哭腔,“求您…求您救救我女儿!她…她半年前脑梗,命是捡回来了,可…可左边身子瘫了,话也说不清…医生说…说恢复希望渺茫…我们…我们实在没钱做长期的康复了…听说您…”
脑梗后遗症!偏瘫!
这是比老寒腿、腰突严重得多的病症!涉及中枢神经损伤!即便在现代医学里,也是康复难题!
排队的人群都安静下来,看着轮椅上的少女,眼中充满了同情。这种病,小神医还能治吗?
林默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在他的“望气”感知中,少女左侧身体的经络气血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大片大片地淤塞、枯萎,与右侧旺盛的生机形成鲜明对比。大脑中,负责运动功能的区域,生机黯淡,如同蒙尘的明珠。
难!非常难!以他现在的修为和条件,几乎不可能完全治愈中枢神经的损伤。
少女似乎感受到了林默的沉默和审视,她努力地抬起头,用含糊不清却异常坚定的声音说道:“我…画…画…想…站…起来…画…”
母亲泪如雨下。
林默看着少女眼中那不屈的光芒,又看了看她怀中视若珍宝的画板,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想起了自己在黑风荒原挣扎求生的日子,想起了陈平安、赵老西…还有那从未放弃的信念。
“扶她进来吧。”林默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敢保证能让她完全站起来,但…让她拿稳画笔,或许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