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小哑巴冰凉的手指碰了一下就缩回去，像被烫着了。孟霍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只模糊感觉那点微弱的接触感。窝棚里只剩下柴火噼啪的轻响和他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
疼。全身都疼。右腿那个毒针窟窿一跳一跳地抽着疼，像有根烧红的铁丝在肉里搅。胸口被烫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烧着，断臂的骨头缝里透出钻心的凉气。他像块被扔在垃圾堆里的破抹布，又冷又湿又沉。
“滋…能量恢复…0.51%…侦测到…微量…未知…有机催化物…来源…目标汤剂残留…分析中…滋…匹配失败…数据库无记录…能量转化效率…异常高…建议…宿主…再喝点…” 系统那破锣嗓子又在脑子里响，带着点死机前的杂音，但比刚才好像…精神了一丁点？
汤？又是那碗黑乎乎的脏汤？
孟霍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小哑巴怀里那个豁口陶罐。罐子里只剩个底儿了，浑浊的汤水在火光下泛着油光。小哑巴抱着罐子缩在角落，大眼睛警惕地盯着他，像护食的小野猫。
再喝点？他喉咙干得冒烟，嘴里全是血腥味和泥腥气，胃里饿得首抽抽。那汤看着像泔水，闻着一股子浓重的腥气，但刚才那几口下去，确实让他冻僵的身体缓过来一丝热气。系统这坑货虽然不靠谱，但能量恢复是实打实的…哪怕只有0.01%！
“水…汤…” 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声，眼睛看着罐子，又看看小哑巴。
小哑巴抱着罐子的手紧了紧，身子往后缩了缩，眼神里的戒备更深了。她摇摇头，嘴唇抿得死紧。
孟霍心里急得冒火。这丫头明显不信任他，也舍不得那点汤底子。他试着动了动那只还能动的左手，想比划一下，结果刚一动，肩膀的伤口就疼得他眼前发黑，闷哼出声。
小哑巴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身体绷得更紧了。
僵持。窝棚里只剩下孟霍粗重的喘息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孟霍感觉身体里的那点热气又在慢慢溜走，寒冷和剧痛重新占据上风。系统那点微弱的能量提示音也彻底沉寂下去，像耗尽了最后一点电。
不行！再这么躺下去，不是冻死就是疼死！得想办法！
他强撑着精神，目光在窝棚里扫视。角落那个破麻袋…小哑巴藏硬馍馍的地方…还有刚才她搓的那个难以下咽的小食物团…野菜粉…
野菜？
孟霍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亮光！他记得系统之前扫描过郭图身上那些“神屎”污物，里面好像提到过什么…厌氧菌群？还有这丫头汤里那股奇怪的辛辣味…会不会…
“滋…检测到…微弱…生物信号…源点…墙角…破麻袋…内容物…复杂有机质…包含…微量…野生姜科植物根茎…及…疑似…发酵胡椒残渣…” 系统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突然又挣扎着蹦出几个词，电流杂音小了点。
野生姜？发酵胡椒？！孟霍心脏猛地一跳！这丫头熬汤用的料，是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那些烂姜烂胡椒，在垃圾堆里发酵了？！
“滋…确认…目标汤剂…含…特殊发酵代谢产物…与宿主血液残留金元素…发生…微弱催化反应…能量转化…成立…” 系统给出了一个极其勉强但似乎能解释得通的答案。
原来如此！这碗看着像毒药的脏汤，里面的烂姜烂胡椒在垃圾堆里闷久了，产生了某种系统能“吃”的玩意儿！加上他吞下去的那点金粉，歪打正着，给这破系统充了电！
“汤…料…” 孟霍喉咙滚动，努力发出清晰点的音节，手指艰难地指向墙角那个破麻袋，“…给我…看看…”
小哑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又看看他，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警惕。她没动。
孟霍急得不行，又不敢乱动怕吓着她。他努力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友善”表情（脸上糊着泥血，效果大概很惊悚），放缓声音：“…不抢…你的…看看…料…”
小哑巴犹豫了很久，大眼睛在他脸上和麻袋之间来回扫。也许是孟霍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没啥威胁，也许是他声音里的虚弱不像装的。她终于极其缓慢、极其警惕地挪到墙角，飞快地从麻袋里掏出那个用破布包着的小布包，紧紧攥在手里，又飞快地缩回角落。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掀开布包的一角。
借着微弱的火光，孟霍看到布包里是些灰绿色的粉末，还有几块干瘪发黑、像是晒干了的植物根茎碎块，以及一小撮颜色发暗、像是发霉了的胡椒粒。
果然！就是这些玩意儿！
“滋…目标物质…确认…高活性…发酵残留物…宿主…摄入…可…微量补充…系统能量…” 系统像是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声音都“流畅”了一点。
“汤…煮…再煮点…” 孟霍看着小哑巴，眼神里带着恳求，手指了指那个空罐子，又指了指灶里快熄灭的火，“…料…放…煮…”
小哑巴看看他，又看看怀里空了的罐子，再看看手里攥着的布包，小脸上全是挣扎。这点料是她好不容易攒的，硬馍馍更是救命粮。给这个突然闯进来、一身血泥、看着就吓人的家伙？
孟霍看出她的犹豫，心里急得像猫抓。他咬咬牙，用尽力气抬起那只还能动的手，颤抖着指向自己那条血肉模糊、伤口发黑的右腿，又指了指胸口被烫烂的皮肉，最后做了个“死”的手势。意思很明白：不喝汤，他就得死在这儿。
小哑巴看着他腿上那可怕的伤口，又看看他惨白的脸和痛苦的眼神，小嘴抿得更紧了。她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点可怜的“料”，又看看灶里快要熄灭的微弱火苗。
窝棚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孟霍越来越艰难的喘息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小哑巴像是下定了决心。她猛地站起身，动作麻利地跑到窝棚外面。孟霍听到她在外面垃圾堆里翻找的声音。很快，她抱着几块半湿不干的烂木头和一把枯草回来了。
她蹲在灶边，小心翼翼地把枯草塞进快要熄灭的火堆里，鼓起腮帮子用力吹气。火星子被吹得亮起来，引燃了枯草，她又把湿木头架上去。火苗艰难地重新窜起，虽然不大，但总算又有了点热乎气。
然后她拿起那个豁口陶罐，跑到窝棚外面，孟霍听到轻微的水声。她很快回来，罐子里装了半罐浑浊的、带着泥腥味的脏水（大概是附近臭水沟里舀的）。
她把罐子架在重新燃起的火上。水慢慢热起来，冒出一点白气。她这才极其小心地打开那个破布包，从里面捏了一小撮灰绿色的野菜粉，又掰了米粒大小的一丁点硬馍馍渣，最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从那些干瘪发黑的姜块和发霉胡椒粒里，挑出最小、最不起眼的两三粒碎渣，一起丢进了开始冒泡的脏水里。
她蹲在灶边，用一根小木棍慢慢搅着罐子里的水。浑浊的水渐渐变成一种难以形容的、灰绿中透着黑的颜色，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混合着生腥、霉味和微弱辛辣的气息弥漫开来，比之前的汤味更难闻。
孟霍看着那罐子“汤”，胃里一阵翻腾。这玩意儿喝下去，真不会当场暴毙？
但系统在他脑子里疯狂刷屏：“滋…催化物…浓度…达标…能量转化…预备…宿主…快喝…滋…”
小哑巴搅了一会儿，看着水滚开了，那点可怜的料渣在里面翻滚。她拿起那个破木勺，舀起小半勺，犹豫了一下，还是递到了孟霍嘴边。这次勺子里的“汤”更少，颜色更诡异。
孟霍看着那勺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液体，又看看小哑巴那双带着点紧张和期待的大眼睛。他闭上眼，心一横，张开嘴。
温热的、带着浓重土腥和霉味的液体滑进喉咙。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瞬间霸占了所有味蕾，像生吞了一口混合着烂泥和腐草的臭水。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硬是咽了下去。
一股微弱的暖流从胃里升起，迅速扩散开。几乎是同时！
“滋——！！”系统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带着巨大电流噪音的尖啸！孟霍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破发电机，嗡嗡作响！
警告！警告！高浓度…未知催化能量…注入！
系统核心…过载！…强制启动…深度扫描模块！
扫描范围…极限扩张！…能量消耗…剧增！…预计持续时间…十息！…十…九…八…
倒计时？！孟霍又惊又喜！这碗“加料”的脏汤劲儿这么大？！
他顾不上恶心了，猛地睁开眼！脑子里那破系统像是回光返照，一股冰冷但清晰的信息流强行灌入他的意识！不再是模糊的提示音，而是瞬间展开的、覆盖整个窝棚及周边数十米范围的、如同X光透视般的立体扫描图！
墙壁的厚度、垃圾堆下埋着的碎瓷片、窝棚后面城墙砖的裂缝…甚至小哑巴怀里那个破麻袋里硬馍馍的形状和旁边几根干草…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眼前”！
更关键的是！扫描图瞬间穿透窝棚薄薄的草席墙壁，如同无形的雷达波扫向外面漆黑的垃圾堆和更远处的巷子！
“滋…检测到…高速移动…金属反应源…数量：三…距离：七十步…逼近中！…身份匹配…校事府制式环首刀！…威胁等级：致命！…七…六…”
卢洪的人！追来了！就在七十步外！三个！带着刀！
孟霍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完了！被堵死在窝棚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