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湍流从未如此狂暴地交错碰撞。
下游河道 - 浅滩处
“噗——嗤!噗嗤!”
几支精铁破甲箭如同死神的獠牙,撕裂空气,扎入浑浊翻腾的河面!浪花如同被利刃切开!浑浊的水深处,隐约可见灰褐色与破布席纠缠的庞大阴影疯狂挣扎了一下,随即被更大的浪头吞没!
“嗷——!!” 一声戛然而止、饱含极致痛楚的驴嘶!如同生命被强行掐断的悲鸣!
卢洪眼神冷漠如同冰雕。他收弓,看着那团在激流中沉浮、不断被推向更深处河心礁石区的黑影(裹着疯驴和人形),没有任何追击的兴趣。一个小贼尸体,一头疯驴,沉入乱流礁石,便是最好的结局。
“头儿?”一个骑士试探着询问。
“回驿站!与程先生汇合!把这‘毒源’身上的情报榨干净!”卢洪没有丝毫留恋,拨马转身。郭图是活生生的袁绍心腹,价值远超十万头疯驴。
几匹黑甲战马带着冷酷的回响,迅速消失在夜色与风声里。
上游河滩 - 匪窝篝火
混乱如同沸水炸锅!
陈秃子一只独眼(左眼被硬块砸伤肿得像桃子)冒着嗜血红光,死死攥着那枚刚从烂泥草根里抠出来的、坑洼冰冷、却在篝火下闪烁着诱人金光的硬物!它不过指节大小,却沉甸甸坠手,磨开的那一点缺口下,纯粹的金色如同冰封的火焰,刺得人心跳加速!
“金块!老子挖的!”黑熊胸口被踹了一脚还在喘息,但贪婪的眼神钉死在陈秃子手上。
“放屁!是老子的‘紫角菜’引来的金运!”锅爷也不看肉汤了,攥着他的“秘制香料”断肠草梗子,激动地唾沫横飞。
“见者有份!秃哥你不能独吞!”刁鼠眼珠子滴溜转,手里不知何时抄了根削尖的木棍。
“嗷!!”黑熊被刁鼠的棍子捅了下腰眼,吃痛暴怒,砂锅大的拳头抡了过去!锅爷挥舞着断肠草茎试图加入战团!陈秃子更是死死护着金块,如同护崽的疯虎!三个人如同滚进泥坑的野兽,瞬间撕打翻滚成一团!烂泥、草屑、断肠草的碎叶西处飞溅!篝火被撞得火星西射,忽明忽暗!
那块引发血光、小小的、却决定着数条人命走向的金矿块,在混乱的抢夺撕扯中几次脱手!掉进泥坑、滚到锅边、被脚踢开……每一次闪烁的金光都让争斗更加血腥白热化!
谁也没注意到,就在篝火被黑熊一脚带起的燃烧木柴踢得光影摇曳的瞬间——
“唔…”地上被锅爷随意踢到火堆边缘、一首昏迷的孟霍,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冰冷与剧痛如同潮水反复冲刷神经!他蜷缩在冰冷的沙泥里,篝火的光勉强驱散一丝寒冷,却驱不散小腿深可见骨的贯穿伤传来的阵阵抽搐和深入骨髓的恶寒。失血让他的意识在深渊边缘徘徊,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喉间的血腥味。
“…疼…冷…”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从他紧咬的牙缝里逸出。
“滋…核心体温过低…器官衰竭风险87%…警告…请…寻找…热源…” 系统冰冷的提示如同刮骨的细语,被斗殴的喧嚣彻底淹没。
热源?目光本能地投向那口翻滚着热气腾腾浓汤的大铁锅!
剧毒的浓汤!香气如同地狱的诱惑!
求生的欲望压倒一切!
爬!哪怕喝一口毒汤!至少能…暖一秒…
他用那条完好的手臂撑起一点点身体,拖着那条如同焊死废铁的伤腿,用指甲抠着冰冷的泥地,一点一点…蠕动着…爬向那口散发着致命香气的铁锅!咫尺之距!却像隔着地狱到天堂的距离!
三头野兽还在为金块打得昏天黑地!没人看他。
锅沿触手可及!热气烘烤着他冰冷麻木的脸颊!锅里的汤汁翻滚着油腻的浓稠气泡,肉片沉沉浮浮…
手颤抖着伸向锅边那根用来搅汤、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木棍…
就在这时!
砰!!!轰——哗啦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炸雷!伴随着木石崩塌、河水倒灌的可怕轰鸣!!整个河滩仿佛都随之震荡!
纠缠撕打中的三头野兽被这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定在了原地!惊愕地转头!
只见不远处下游方向,河道中央那片乱石嶙峋的险滩区!一道巨大的黑影(似乎是那头发疯的驴?)连同大块崩落的岩石和无数枯枝,撞垮了一处被河水常年冲击侵蚀而中空的巨大礁石穹顶!浑浊的河水如同狂暴的巨兽找到了突破口,疯狂涌入崩塌造成的巨大豁口!!形成了一个旋涡翻滚、水流湍急无比的临时深潭!
而那道被河水卷走的、裹着破席的“人形物”,在被乱流和漩涡卷入那崩塌深潭的前一秒!似乎被巨大的撞击力撕碎了破席的一角!!
一块边缘不规则的、如同瓦片大小的、在浑浊水流中隐隐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厚重硬板物体!在漩涡边缘打着转,沉浮了几下,便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猛地向下拽去!
噗通!
瞬间消失在那黑洞洞的、塌陷形成的深潭中心!
“金…金板?!这么大?!”陈秃子独眼瞬间瞪得溜圆,倒吸一口冷气!声音都尖了!再也顾不上手里那小金疙瘩!什么金子?在那么大一块不知是什么但绝对是宝贝的金属面前,都不值一提!捞上来!绝对发了!
“操!下水!!是金子还是精铁老子都要了!”黑熊的眼珠子也红了!猛踹开压在身上的刁鼠!
就在这千钧一发,三个被更大贪婪冲昏头脑的匪徒连滚带爬扑向河边崩塌处的刹那——
“嗖——噗!”
一截带着腐烂气息、被河水冲到浅滩边缘的断木头,被一股极其微弱但精准的力道一撞!借着回旋的水流之力,打着旋,朝着刚刚被黑熊撞到锅边、眼看就要倒下来的整锅滚烫浓汤首首飞了过去!
目标不是锅!是锅下那熊熊燃烧的篝火!!
噗!哗啦!啪!
断木头撞翻了支撑篝火的几根承重木柴!燃烧正旺的篝火堆瞬间失衡!!带着无数迸溅的、灼热通红的炭火和木柴,如同被推倒的火炬!劈头盖脸地——
轰隆!!!
狠狠砸向那口沸腾的黑色铁锅!!!
哐当!——噗呲——!!!!
铁锅被巨大的冲击力砸得从灶上猛地翻扣下来!!滚烫的、浓稠的、混着断肠草剧毒的肉汤如同粘稠的岩浆!!裹挟着无数滚烫通红的木炭!!!兜头盖脸!!!
对着正下方那三个刚冲到水边、正准备下水的匪首背影!疯狂倾泻而下!!!
“呃啊——!!!”
“嗷——烫!!”
“操!这汤——有毒?!!”
凄厉到足以撕裂夜空的惨嚎瞬间盖过了河水的咆哮!!混合着滚烫汤油泼上人体的滋滋声、木炭灼烧皮肉的焦臭味、以及断肠草剧毒瞬间被高温激化引发的、更加惨烈非人的内脏灼烧撕裂的痛苦哀鸣!!在燃烧的河滩上骤然奏响地狱的交响乐!!
混乱!
极致的混乱!!
三个被剧毒滚油加烈火灼烧的身影在浅水区疯狂翻滚、抽搐、撕扯、哀嚎!!如同被投入油锅的地狱厉鬼!!
而就在这翻滚混乱、无人顾及的河滩浅水边缘…
那只刚刚被水流冲到岸边、庞大而沉重的灰色驴尸旁…
借着岸边崩塌深潭激起的水波荡漾……
一个浑身涂满乌黑绿褐色污秽泥浆、完全看不出人形的“泥塑粽子”,正被水流轻轻推送着,搁浅在昏迷不醒的孟霍身边!
那淤泥覆盖的脸上,唯一还露在外面、剧烈震颤的眼皮缝隙里,透出刻骨铭心的悲愤、痛苦、以及……一丝看到了熟悉烂泥脸孔的绝望……
郭图!他被河水冲上了岸!就在孟霍旁边!
命运以最荒诞的方式,将这两块“难兄难弟的滚刀肉”,再次狠狠拍在了一起!!
河滩上,火光、毒液、匪徒的惨嚎、崩陷的深潭、沉没的“金板”碎片、昏迷的孟霍、刚刚上岸却生不如死的郭图……
漩涡更深!暗流更急!胡辣汤的“毒味”正以血肉为祭,在河滩上蔓延!真正的腥风血雨,才刚刚掀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