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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画室里的阳光一样，不疾不徐地淌着。
安辞渐渐养成了习惯，每天早上推开画室门，先看一眼安屿的画架。有时上面会别着片新鲜的银杏叶，有时是张便签写着“今天的风适合画风筝”，更多时候，是安屿己经坐在那里，晨光漫过她的发梢，手里转着铅笔等她。
那天安屿带了盒新颜料，是她攒了很久零花钱买的钴蓝色——安屿总说画夜空少一种最透亮的蓝。她刚把颜料罐摆出来，就见安屿从柜子里抱出个半人高的画框，布上蒙着层白布。
“猜猜是什么？”安屿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
安辞伸手要掀，被她按住。“得等你把今天的云画完才行。”
那天的云确实好，一大朵一大朵悬在天上，像被人揉松的棉絮。安辞握着画笔时，总忍不住瞟那画框，笔尖的云竟歪歪扭扭地，沾了点没忍住的笑意。
等她放下笔，安屿才扯掉白布。画里是去年冬天的雪夜，路灯下两个缩着脖子的身影，一个手里举着快要融化的糖葫芦，另一个正把围巾往对方脖子上绕——是她们第一次一起在画室待到深夜的样子。
“我画了三个月。”安屿挠挠头，“总觉得颜色不对，首到昨天你说喜欢钴蓝，才突然想明白，少的不是颜料，是当时没说出口的那句‘冷不冷’。”
安辞的手指抚过画里自己通红的鼻尖，忽然转身去翻自己的画夹。最底下藏着张没完成的画，画的是安屿坐在窗边画画的背影，窗台上摆着两盆多肉，一盆叫“辞”，一盆叫“屿”，是她偷偷写在盆底的。
“那这个，也给你看。”她把画递过去时，耳尖有点烫。
安屿接过来，指尖在“辞”字上顿了顿，忽然笑出声：“原来你早就把我‘栽’在你这儿了。”
午后的风掀起窗帘一角，吹得画架上的纸轻轻晃。安辞看着安屿低头补画里的路灯光晕，忽然觉得，所谓未来，大概就是这样——你的画里有我，我的画里有你，而窗外的云，永远有新的形状等着她们一起画。
画夹最末页，安辞新添了一行字：“今天的夜空，终于有了最透亮的蓝。”旁边，被安屿补了个小小的笑脸，像落在纸上的星子。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来得突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画室窗上，溅出细碎的水花。
安辞正对着一幅静物写生，画的是安屿上周从山里捡回来的枯枝，枝桠上被她别了朵干花。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湿了画纸边角，她慌忙去挪画架，手腕却被安屿轻轻按住。
“别动。”安屿拿起铅笔，在她画的枯枝旁添了几笔——雨珠顺着枝桠往下淌，在纸面晕开浅浅的水痕，倒比原本的静物多了几分灵动。
安辞看着那几笔，忽然笑了：“你这是作弊。”
“是借景。”安屿低头，鼻尖差点碰到她的发顶，“就像你上次把我打喷嚏的样子画进夕阳里，还说那是‘人间烟火’。”
正说着，画室门被风撞开，卷进来几片金黄的银杏叶。安屿起身去关门，回来时手里捏着片完整的叶子，脉络像幅迷你的树影画。她把叶子压在安辞的素描本里，忽然说：“下个月有个小型画展，我们一起送幅画去好不好？”
安辞的笔尖顿了顿。她知道安屿说的画展，在老城区的小画廊，展出的都是新人画家的作品，她们路过好几次，总趴在窗边看里面的画。
“画什么？”她问，声音里藏着点期待。
安屿没首接回答，而是翻开自己的画夹，抽出张草图。上面是画室的全景，两个画架依旧并排立着，窗外的云变成了流动的晚霞，而画架之间的地上，散落着她们画过的纸——有歪歪扭扭的小猫，有半融化的棉花糖，还有那盆叫“辞”和“屿”的多肉。
“画我们的画室。”安屿指着草图角落，那里留了块空白，“最后要在这里签两个名字，挨在一起的那种。”
雨停的时候，夕阳把云染成了橘粉色。安辞看着安屿在画纸上勾勒窗棂的轮廓，忽然觉得，那些藏在画架背后的字、素描本里的约定，还有即将一起署名的画，就像此刻透过云层的光，一点点把“未来”这个词，描得越来越清晰。
她拿起笔，在自己的画纸上添了只停在窗台上的小鸟，正歪头看着画架旁的两个人。
或许最好的画，从来都不止是风景。而是风景里，有你，有我，还有数不清的、正在发生的，琐碎又温暖的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