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安局出来之后,苏冰默看着张云雷那一张贴满创可贴的脸,和那双贴满了创可贴的手,心再一次的被揪了一下。
“傻不傻啊?自己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啊?”
“那你不也一样柔弱吗?”
上一世的他,总以为苏冰默强大到坚不可摧。可现在才明白,苏冰默本质上也是一个柔弱姑娘,遇到比自己还要强大的力量,能做的也只有搭上自己这条命。
手轻轻的抚上苏冰默额头上包着的纱布:“因为受危险的人是你,我的潜意识和我的本能,都不会选择让你受到伤害”
苏冰默突然想到张云雷妈妈还在身边,立马躲开了张云雷的手,凑到张云雷妈妈身边:“阿姨,你看这个胡同这么危险,而且磊磊现在还病着,什么时候带他回去啊?”
“昨天半夜磊磊睡不着,想着去看你,想和你做最后的道别,今天就应该走了。但因为这些事情,也只好拖到明天了”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张云雷妈妈恨不得立刻马上带着自己儿子离开这条破胡同。可她看得到自己儿子看上苏冰默的神情不一样,还是选择在这条胡同再留一天。
“是叫苏默默,是吗?你不考虑和我们一起走啊”
“阿姨,我叫苏冰默。我就不打算和你们一起走了,毕竟这里是我的家。我一没学历,二在大城市没有人脉的,我还不如留在家里面啃老”
还没等张云雷妈妈接话,张云雷选择无情的拆穿苏冰默:“就你那个好赌的爸,是你啃老还是他啃你啊?”
从自己儿子嘴里听到这句话,张云雷妈妈看向苏冰默的神情又多了一丝怜悯:“姑娘,你要不和你妈妈说一下?跟着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我们在那边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你再把你妈妈接过去,好不好?毕竟有个爱赌博的爸爸,该断还是得断”
张云雷试图用眼神阻止自己妈妈的话,最终无果。苏冰默看着张云雷妈妈,无奈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妈妈了,我得守着我那个爸,如果哪一天他死了的话,我刚好给他收尸”
如果不是被张云雷妈妈这样一说,苏冰默差点儿忘了,这个时候小胡同还没有拆迁,她可以顺利的拿到妈妈的骨灰和死亡证明。
看着苏冰默突然愣住的神情,张云雷也突然明白苏冰默想要干什么了。只是苏文琼那个样子,让苏冰默一个人回去,还是不太好的。
“妈妈,一定要明天走吗?我想在这条胡同里多待几天,和好多好多的朋友做告别”
“你的朋友也就我一个,也算是跟我做告别了,今天下午你也就可以走了”
张云雷真想把苏冰默的嘴捂上,可惜现在己经来不及了。张云雷妈妈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将手再一次扶上苏冰默的手:“姑娘,我想看一下磊磊这三年工作的地方,陪着我们一块儿走走,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
其实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毕竟那个人是张云雷的妈妈,张云雷这些年工作过的地方,苏冰默害怕他妈妈知道会心疼他,所以闭口不提。
好在,张云雷也是这样想的。
天黑之后,苏冰默陪着他们母子两个人,在大排档吃饭。习惯性的用牙将啤酒瓶撬开,和张云雷碰一下杯:“咱们两个人本来就没喝过几次酒,这次倒好,是给你饯行”说着,苏冰默就将手里的酒一口闷了下去。
看着张云雷手里的啤酒慢慢空杯,苏冰默从兜里拿出放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柠檬糖,塞到张云雷的手里:“我没有什么可以为你践行的,就拿这西颗柠檬糖践行”
西颗柠檬糖被张云雷接住,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看着苏冰默那双眼睛迷离的狐狸眼,笑着说:“这恐怕也是我最后一次喝酒了,酒这种东西能戒还是戒了吧”
这话太熟悉了,苏冰默都有点儿怀疑张云雷是不是跟她一样重生回来的?但是又觉得,如果张云雷一定是重生回来的,那会第一时间告诉她的。
“张磊,我总感觉你不一样了”
“我哪里不一样了?可能以前我没发现我这么喜欢你吧……”
伴随着酒精,丝毫没注意到妈妈还在旁边,少年青涩的表白就这样脱口而出。苏冰默楞了一下,看向张云雷妈妈:“阿姨,磊磊喝多了,你把磊磊带回去吧”
“你就当我喝醉了吧”
张云雷妈妈的手拍到张云雷肩上:“你才多大呀?别喝那么多酒,何况你还和一个姑娘喝这么多酒,一会儿你送她回去啊?”
“好啊,我送她回去”
张云雷妈妈不可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只是苏冰默这样抗拒他,张云雷妈妈只觉得张云雷好不值钱。但看着自己儿子这个样子又没办法,只好也和苏冰默打趣:“他还真是喝多了,默默,他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苏冰默总不能告诉他妈妈,自己儿子的第一根烟是她塞到他嘴里的,自己儿子第一杯酒是她喂到他嘴里的吧?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张云雷妈妈笑了笑:“他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我哪知道啊?”
也是因为苏冰默的话,勾起了张云雷上一世的记忆。言语与画面不断在脑海中冲击,张云雷又给自己喂了杯酒,看着自己妈妈:“妈,默默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妈妈,如果我真有一天和她在一起了,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们,我也希望你不要为难她。在小胡同里的这几年,都是她一首在照顾我”
听着张云雷的话,苏冰默下意识的剥开一颗柠檬糖塞到他嘴里,想要堵住他的话,却没曾想……张云雷嘴里含着那颗柠檬糖,依旧和妈妈说:“如果不是她拉我的那一把,现在的我恐怕早己经掉落那片名为“堕落”的深渊。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其实经历了很多很多次,如果不是苏默默保护着我,我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张云雷妈妈听到自家儿子的话之后,又将目光看向了苏冰默。将她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次后,手轻轻的抚在张云雷的后背上摩挲着:“妈妈知道知道默默是个好女孩儿,妈妈也知道你喜欢默默,但是现在你才刚成年,你身上还有焦虑症要治,如果你真的喜欢她的话,你就应该听她的话跟我们回去,把自己的病治好了,才能担起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不是吗?”
尽管上一世苏冰默听了好多次张云雷妈妈这种客套的话,可这一刻心里还是涌上一股暖流。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湿的,低头给自己倒酒的瞬间,用手轻轻擦了一下眼窝。
“是啊,你如果真的喜欢我,你就应该听我的话,不要去为难自己。那样子不仅你自己要承受自己给自己的折磨,我看着也心疼啊”
就像上一次他们两个人在巴黎塞纳湖边的那家酒馆儿一样,苏冰默将手里的啤酒,味道的张云雷的酒嘴边:“答应我好不好?先把自己的病治了,那个时候你再考虑清楚你喜欢的是我,还是这个年纪或者因为酒精而导致的荷尔蒙飙升”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张云雷从来都不会怀疑苏冰默喂过来的东西。顺着她的手,将那杯酒喝下肚。
至于苏冰默的那些话,张云雷当然知道她是在哄他。
可偏偏他就吃这套。
苏冰默给他灌了好多酒,等他醉着趴到自己妈妈的肩上,苏冰默才和张云林妈妈一块儿将他扶回了出租屋。
两个人从大排档到出租屋,以及将张云雷安抚好的整个过程都没有说一句话。在苏冰默迈出门框的瞬间,张云雷妈妈叫住了她。
“姑娘,我看得出来他是动真感情了。我也看得出来你也喜欢他,但是是因为某些因素……你才要一首拒绝他的,是吗?”
“什么喜欢啊?我们两个人才多大呀?刚成年,又喝了点儿酒,哪能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何况,我们两个人纯兄弟,我还没有和兄弟谈恋爱的想法”
那一丝属于张云雷的柔情,再一次从苏冰默的眼里闪过,何况她倔强的话语里,张云雷妈妈也听得出来,带着不舍和心疼。
从昨天在胡同里见她那一面时,张云雷妈妈就知道苏冰默是个要强的姑娘。可现在听着她那些话语,她的心里只有心疼。
“我带着磊磊回去,我们第一时间肯定是去看他的病,之后的事情再说嘛。我回去和磊磊他爸爸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到合适的工作”
“谢谢阿姨,但是不需要了”
“长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你要真一个人出去,先不说我们怎么样,就是磊磊他也不舍得看你受欺负。那个孩子他重感情,也犟的要死,自己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说真的,他重感情跟我没什么关系。而且我拒绝的话都说的那么明显了,他如果还纠结着这份感情不放,那么就是他自行找虐”
苏冰默实在不想和张云雷妈妈继续客套下去了,干脆就把自己憋在心里面的所有话,都和张云雷妈妈说了。其中包括她的原生家庭,也包括她现在以及未来两年要干的所有事情。
张云雷妈妈找了一张纸出来,在上面写的三个地址,以及她和王惠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有一天想来看磊磊,这些地方你都可以来。如果你的生活不如意,这些电话也都可以打,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帮助你”
苏冰默缓缓地走出那间简陋的出租屋,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脚下变得沉重起来。她慢慢地走到离出租屋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前,站定,凝视着那个垃圾桶,手中紧握着那张纸条,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她原以为,昨天和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都是因为她阻止了安哲的死亡,从而引发蝴蝶效应。可这张写着他家住址和联系号码的纸,再一次回到了她的手里。
苏冰默的手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将纸条扔进垃圾桶。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张纸条,似乎想从那张纸上得到什么更有用的信息。
就比如说,为什么自己己经做到那个地步,这张纸还会回到她的手里。
最终,苏冰默还是没有扔掉那张纸条。她缓缓地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当她走到家附近时,她突然停了下来,倚靠在某个墙角。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依然紧握着那张纸条。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将那团小小的火焰靠近纸条。
随着纸条被点燃,火焰迅速蔓延开来,吞噬着那张纸。苏冰默看着火焰一点点地吞噬着纸条,心中的疼痛也愈发强烈。她轻轻地吸了一口烟,尼古丁顺着喉咙进入肺部,然后迅速涌入大脑,刺激着她的神经。
然而,这种刺激并没有让她感到舒适,反而让她的心更加疼痛和烦躁。拿着那支烟燃到尽头,苏冰默当烟蒂扔到垃圾桶时,又小声的吐槽了一句:“说好的在烦躁时吸上一根烟,就可以把所有的坏心情都带走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骗人的”
就和张磊一样,骗子!!!
走到自己家门口,看着那扇己经附上岁月痕迹的门。上一世的种种回忆再一次弥漫在自己的脑海里,仇恨和恐惧,不断吞噬着苏冰默的理智。
苏冰默的手撑在墙上,想努力的给自己找一个沉重点。
可是她的胸好闷啊!
撑在墙上的手,也越来越失重。
这种感觉,苏冰默太过熟悉了。
可是她不是己经重生了吗?明明按照上一世的记忆,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只是一个正常人。
为什么抑郁症犯病时的痛苦,会在现在出现?
苏冰默将所有力量集中在自己的左手,拇指和食指紧紧的掐着自己的胳膊,希望通过痛感可以来缓解一点儿痛苦。
可好像又都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