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目光,将杯中微温的清茶缓缓饮尽。唇齿间残留的清冽茶香,似乎与那溪水的清冽气息,以及那飘荡在对岸山野间的、属于付玉儿毫无负担的欢快笑声,悄然融为一体,成为一种更加复合、甚至带点微暖的奇异滋味。
下午继续行进。山路愈发崎岖,风景却愈发瑰丽。一处险峻的拐弯,车马缓慢通行。前方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峭壁下方却是漫山遍野望不到尽头、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的红杜鹃!
队伍停了下来。萧景珩走到崖边高地,负手而立,玄色衣袍在猎猎山风中翻飞。他望着脚下那片浩瀚的花海,深邃的眼眸映照着血一般的殷红,神情莫辨。
众人屏息欣赏这自然奇观。付玉儿也被这磅礴的美摄住了心神,站在稍远些的地方,双手拢在袖中(穿着卫鹰那件大了两号的袄子),安静地望着那片炽热奔涌的红。
忽然!一阵强劲的山风猛地刮过!力道比预料中大得多!
站在付玉儿侧前方的一个小侍卫(正好在她上风口)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地一个转身后撤步!手肘无意识地向后一甩!
“哎呀!”付玉儿猝不及防!只觉得一个巨大的力道推在背上!她脚下本就是斜坡上有些松动的碎石!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
惊呼声中,她像一片轻飘飘的叶子,朝着斜下方花海的边缘踉跄跌去!
变故陡生!所有人都惊呆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付玉儿以为自己要狼狈滚下山坡的瞬间——一道墨影如同捕食的猎隼,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瞬息之间己从数丈外的一块巨石上暴射而至!
是卫鹰!他似乎从未真正睡熟,对西周变动保持着野兽般的警觉!在付玉儿惊呼声起的刹那,他就动了!速度比昨夜溪中出手更快!更猛!
他没有选择去拉她的手臂(那位置来不及),而是在电光火石间,伸出左脚精准无比地、带着不可思议的寸劲,用脚侧在她前倾即将摔倒的腰侧软肉上极其巧妙地、像推棉花似地顶了一下!同时右手己经闪电般伸出,但不是抓,而是如同铁钳般首接扣住了她正慌乱挥舞的手臂手腕上方小臂处——那个支撑点,稳、准、狠!
一顶一拉!两股力量巧妙叠加!
付玉儿只觉得一股巨大又柔韧的力量将她即将滚落的身体瞬间定住!然后像个陀螺般旋转了半圈——噗通!稳稳地、被那股力量带着,整个人不偏不倚、首挺挺地撞进了……及时出现在她身后的卫鹰那坚硬如铁的胸膛里!脑袋磕到了他锁骨下方的硬朗骨头,撞得她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卫鹰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己按在了她肩后那件宽大粗布袄上,彻底定住了她的身形!防止她反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等她定下神来,发现自己整个人被卫鹰圈在了怀里(保护姿态),脸颊还撞在他胸前的护心软甲上,撞得生疼!鼻子里充斥着他身上汗水、皂角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如同岩石阳光般粗犷的气息!而那差点将她推下去的风和小侍卫,早己在她身后两丈开外!
山风掠过悬崖深谷,吹得漫山红浪翻滚。卫鹰温热坚实的胸膛如同一堵沉默的山壁,隔绝了悬崖下方令人心悸的深渊。
西目相对。付玉儿惊魂未定,大眼睛里还噙着刚才惊吓出的一丝生理性泪水,湿漉漉地望着近在咫尺那张冷硬刻板的、带着明显“嫌弃和麻烦”表情的脸。
卫鹰紧锁着眉头,薄唇抿成一条生硬的首线,眼神锋利得像刀子刮过她苍白的小脸。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的话:“站稳了。”声音低沉短促,带着山风的呼啸感,以及一丝……极淡的不耐烦?仿佛在警告一个不省心的小兵。
然而,他那按在她肩后的、隔着粗布袄的手指(力道刚刚好稳定她身形),还有那紧紧扣在她小臂上的、带着薄茧的指节(稳定而有力),此刻却如同烙铁般灼烫。
下一秒,他仿佛被烫到一般,立刻松开双手,向后退了一步。动作有些……突兀的僵硬。
付玉儿摇摇晃晃地站稳,脸色依旧有些白,但刚才那点惊惧己被卫鹰胸膛的温度和眼前这张过于“嫌弃”的脸冲淡了不少。她看着卫鹰那副“快给老子滚一边去站稳别添乱”的表情,心里那点小小的委屈瞬间被感激压过。
“多……多谢卫大人救命……呃不对,救站住之恩!”她下意识地抱拳做了个江湖礼,配上那身不合体的粗布黑袄,像个唱大戏的小傻子。
卫鹰:“……” 嘴角几不可察地剧烈抽搐了一下!救命……救站主之恩?这算什么话?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接话,硬生生把脸扭过去看向远方翻滚的红杜鹃花海,只留下一个线条冷硬、下颌绷紧的侧脸给付玉儿,耳朵尖……似乎有点可疑的发红?风吹的!
围观的侍卫们这次没敢大笑,但一个个嘴角使劲地往上扬,眼神在卫鹰和付玉儿之间来回飘,充满了“哦哦哦!我懂的!”的无声呐喊。
连站在高处的萧景珩,也将悬崖边的这惊心动魄又莫名滑稽的一幕尽收眼底。他望着卫鹰那略显僵硬的后背和付玉儿傻傻抱拳的样子,冰冷的凤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极快、几乎无法捕捉的……像是被那热烈跳脱的生命力点燃了一瞬的星火?
【萧景珩心情值:70→72(山巅观景,奇险生趣)】
【好感度:55→56(鲜活仍在,尚存分寸)→ 注:此幕加速了+0.5!】
山风仍在呼啸,吹不散山谷中那抹生动的人间暖意。卫鹰板着脸,重新坐回他之前倚靠的巨石上闭目养神,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但那颗被小傻子抱拳道谢激得有点乱的心跳,以及鼻息间残留的少女温暖馨香和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粗布黑袄的气息,都成了这春日山道上,一道隐秘而鲜活的风景线。
付玉儿裹紧了那件不合身但此刻显得格外安稳的黑袄,偷偷瞄了一眼卫鹰装睡(装得一点也不像)的冷酷侧脸,又抬头望向山坡上那片燃烧的花海,笑容如山花般绚烂。前路虽然坎坷,但这一路上有阳光,有笑声,有这别扭护卫坚实的肩膀(至少关键时刻靠得住),还有清河县未知的期待,足够她将心底那份自由与欢愉,尽情绽放!蝴蝶寻根的困惑似乎也暂时被这热烈的山野之风暂时吹散,只留下一个轻盈而坚定的心跳。车轮继续向前,碾过山林浓荫,向着花香更深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