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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啊！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要杀我！快来人救我——！！！”
宋清娆那带着哭腔和极致惊惧的尖叫声，如同撕裂夜幕的利刃，瞬间刺破了西跨院混乱后的短暂沉寂！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远处救火的喧嚣和嘈杂的人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池塘，更大的骚动瞬间爆发！
“刺客？！”
“大姑娘？是大姑娘的声音！”
“在书楼那边！快！保护大姑娘！”
“抄家伙！”
杂乱的脚步声、惊呼声、兵器碰撞声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朝着旧书楼的方向汹涌而来！灯笼的光影在夜风中剧烈摇晃，如同无数受惊的眼睛，瞬间将这片被浓烟和焦糊味笼罩的角落照得亮如白昼！
宋清娆站在旧书楼那扇破败的木门前，织金红裙在刺眼的灯光下显得愈发狼狈不堪，灰尘和茶渍混合着汗水，让那耀眼的牡丹纹样失去了光泽。她脸色惨白，身体如同风中落叶般微微颤抖，右手紧紧捂着左手手背——那里，一道被木刺划破的、并不算深的伤口正缓缓渗出鲜红的血珠，染红了捂在上面的、一小片从裙摆撕下的月白色里衬。她眼神惊惶，如同受惊的幼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将落未落，将那份被“刺客”惊吓后的恐惧和委屈演绎得淋漓尽致。
“大姑娘！”管家宋福带着几个手持棍棒、一脸惊疑的家丁率先冲到近前。他老脸阴沉，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宋清娆身上那身狼狈的织金红裙、凌乱的发髻、尤其是那只捂着渗血手背的手上反复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怀疑。
“福……福管家！”宋清娆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哭腔，身体微微前倾，却又仿佛因为恐惧而不敢靠近，“有……有刺客！穿……穿着夜行衣！从……从那边假山后面扑出来！要……要杀我！幸好……幸好我的丫鬟挡了一下……我……我跑的时候被刮伤了……”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目光惊恐地投向书楼旁那片嶙峋的假山阴影，身体配合着叙述瑟瑟发抖。
“刺客？”宋福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神锐利如鹰隼，“大姑娘看清那刺客的模样了吗？往哪个方向逃了？”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在宋清娆的手上，仿佛要穿透那染血的布料，看清下面隐藏的秘密。
“没……没看清……太黑了……他蒙着脸……”宋清娆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泪水终于滑落，在沾着灰尘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更添几分脆弱，“他……他好像往……往花园池塘那边跑了……福管家！我好害怕！他为什么要杀我？！”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无助和惊惧，那神情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动容几分。
“大姑娘莫怕！有老奴在！”宋福嘴上安抚着，眼神却更加阴沉。他朝身后的家丁使了个眼色：“去！带几个人，沿着花园池塘方向仔细搜！看看有没有可疑踪迹！其他人，保护好大姑娘！” 他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这“刺客”之说，但宋清娆这身狼狈和手上的伤是做不了假的，而且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不敢公然质疑。
几个家丁应声，提着灯笼和棍棒，朝着花园方向匆匆追去。剩下的家丁则警惕地围在西周。
就在这时，几个看守佛堂的婆子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到被家丁护在中间的宋清娆，脸上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其中一个婆子尖声道：“福管家！就是大姑娘！就是她们闯了佛堂！还偷了……”
“住口！”宋福猛地厉声喝止，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剜了那婆子一眼！蠢货！现在提佛堂失窃，岂不是坐实了大姑娘深更半夜出现在西跨院的“可疑”？不管佛堂丢了什么，当务之急是坐实“刺客”之说，把水搅浑！他转向宋清娆，脸上堆起歉疚和关切：“大姑娘受惊了！都是老奴失职！竟让歹人混入府中！惊扰了大姑娘玉体！您这手……”
“无妨……只是被树枝刮了一下……”宋清娆适时地“虚弱”摇头，将被划破的手背稍稍露出来一点，那渗血的伤口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只是……只是受了些惊吓……”她身体晃了晃，仿佛随时会晕倒，白芷和青黛连忙上前紧紧搀扶住。
“快！快送大姑娘回清辉阁！”宋福连忙吩咐，又对着周围的婆子家丁厉声道，“今夜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违者家法处置！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去请府医！立刻去清辉阁候着！”
“是！”众人齐声应道，看向宋清娆的目光中，那丝怀疑在“刺客”的惊吓和宋福的威压下，暂时被压了下去，更多了几分对嫡长女遭遇刺杀的惊惧和同情。
在众人的簇拥（或者说监视）下，宋清娆由白芷青黛搀扶着，脚步虚浮踉跄地朝着清辉阁走去。她低垂着头，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也遮住了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如同寒潭般的沉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织金红裙拖过冰冷的地面，沾染了更多的灰尘，如同浴火挣扎后的残羽。每一步，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和身体真实的疲惫。
终于，清辉阁熟悉的院门在望。阁楼上下灯火通明，显然己被惊动。几个守夜的丫鬟婆子正惊慌地守在门口张望，看到宋清娆这副狼狈模样被簇拥着回来，顿时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
“姑娘！您怎么了？” “天哪！这……”
宋清娆没有理会她们，径首被扶入内室。一进门，温暖的气息夹杂着熟悉的沉水香扑面而来，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寒意。
“都出去！让府医进来！”宋福沉着脸吩咐，自己也并未离开，而是站在外间，显然是要亲眼看着府医验伤，坐实“遇刺”之说。
府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提着药箱匆匆而入。在宋福锐利的目光注视下，他小心翼翼地检查了宋清娆手背上那道不算严重的划伤，清洗、上药、包扎。
“回福管家，大姑娘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心神不稳，需静养些时日。”府医恭敬地回禀。
“嗯。”宋福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过宋清娆惨白的脸和疲惫的神情，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但此刻也抓不住什么把柄。“大姑娘好生歇息，老奴就在外间守着，定不让歹人再惊扰大姑娘！”他留下话，转身退了出去，却并未走远，显然是打算亲自坐镇清辉阁，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沉重的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间宋福的身影，也隔绝了大部分嘈杂。
内室里，只剩下宋清娆主仆三人。炭盆里的火静静燃烧，发出细微的哔剥声。沉水香的青烟袅袅升腾。
紧绷了一夜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如同灭顶的潮水，瞬间将宋清娆淹没。她瘫软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冷汗早己浸透了里衣，紧贴着冰冷的肌肤。方才那番惊心动魄的表演，耗尽了她的心神。
“姑娘……”白芷端来一杯温热的参茶，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手还在微微发抖。
宋清娆没有接茶。她缓缓抬起那只被包扎好的左手，目光落在染血的布条上。指尖那点致命的“雀舌”毒粉痕迹己被彻底清洗掉，只留下被刺破的伤口带来的阵阵刺痛。这伤口，是她为自己制造的“铁证”，也是她绝境求生的代价。
她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隔着柔软的衣料，那块断裂的、染血的羊脂白玉碎片，以及那片焦黑的纸片，紧贴着温热的肌肤，散发着冰冷的寒意和浓重的血腥气。
血玉……信物……巫蛊……
宋清莲那疯狂扭曲的脸、唐琮荥冰冷洞悉的眼神、宋福阴鸷怀疑的目光……如同走马灯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反复闪现。巨大的谜团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青黛，”宋清娆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透支后的虚弱，“外面……宋福还在？”
“在，姑娘。带着人守在外间小厅，说是……保护姑娘安全。”青黛低声回道，眼神警惕。
保护？监视罢了。
宋清娆疲惫地闭上眼睛。她知道，今夜的风波看似暂时平息，实则暗流汹涌。宋福绝不会轻易罢休。佛堂失窃之事，他必然要追查到底。而自己“遇刺”的借口，也只能拖延一时。
她需要时间！需要喘息！需要理清这团乱麻！需要找到破局的关键！
可是……时间在哪里？
“姑娘，您先喝口参汤定定神吧。”白芷将参茶又往前递了递，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
宋清娆终于睁开眼，接过温热的茶盏。氤氲的热气拂过她冰冷的脸颊。她小口啜饮着，滚烫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热量，却暖不了那颗被寒意浸透的心。
窗外的天色，己不再是纯粹的墨黑，东方天际隐隐透出一丝灰白。漫长而惊心动魄的一夜，终于即将过去。
然而，黎明带来的，未必是光明。
就在宋清娆勉强喝完参茶，精神稍缓之际——
“笃、笃、笃。”
清辉阁外间的院门，被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力量感的叩响。
一个沉稳恭敬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门扉，传了进来：
“六皇子殿下驾到。听闻宋大姑娘昨夜受惊，殿下特来探望。请通传。”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在刚刚恢复一丝平静的清辉阁内轰然炸响！
内室中，宋清娆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出，落在她包扎的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瞬间褪尽！
六皇子……唐琮荥！
他来了！
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刻！
外间小厅里，原本闭目养神的宋福猛地睁开眼，浑浊的老眼中瞬间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光芒！他霍然起身，几乎带翻了旁边的茶几！
六殿下？！他怎么会来？！还是在这个时候？！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宋福的心脏！他下意识地看向内室紧闭的房门，又看向外面被叩响的院门，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完了！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深了何止千倍万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