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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的查案、搬家，再加上昨日在茶楼受了些惊吓，饶是苏小语身体底子不错，也有些扛不住了。
第二天苏小语一首到中午才醒来。她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酸软无力，额头也有些发烫。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苏小语裹紧了被子，恹恹地躺在床上，连骂系统的力气都没了。她本想挣扎着起来梳理线索，却一阵天旋地转，只好又认命地躺了回去。
正当她昏昏沉沉快要睡着时，院门外传来几声极轻的叩门声。
苏小语强撑着起身，扶着墙壁挪到门口，拉开门栓。
门外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门槛上静静地放着一只粗瓷碗，碗里盛着大半碗热气腾腾的粥。
粥色微黄，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与米香，上面还细心地撒了几粒翠绿的葱花和一小撮金黄的肉松，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
苏小语捧起碗，入手温热。她左右看了看，孙婆婆的院门微动。
“是孙婆婆送来的？”苏小语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
她尝了一口，药粥入口温润，药材的微苦被米粥的甘甜中和得恰到好处，肉松的咸香更是点睛之笔，让寡淡的药粥瞬间变得美味起来。
一碗粥下肚，她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原本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这手艺，宫里的御厨也不过如此吧？”苏小语咂咂嘴，越发觉得这位孙婆婆深藏不露。
稍作歇息，感觉身体舒坦了些，苏小语惦记着孙婆婆的援手。
她找出纸笔，铺在简陋的木桌上，精心构思起来。
她画了一幅Q版的“孙婆婆与百草图”，画中的孙婆婆不再是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而是慈眉善目，被一群圆滚滚、憨态可掬的草药小精灵簇拥着，画面温馨又有趣。
她又另取一张纸，写道：
“药粥很暖，味道极好，多谢婆婆照拂。小语平日也爱琢磨些新奇吃食，若您不嫌弃，改日或可与您交流一二，定不打扰。”
她将画和纸条悄悄贴在孙婆婆的院门上，然后像轻手轻脚地溜回了自己院中。
身体一好转，苏小语立刻将昨日在茶楼听到的关于“冯远”的只言片语，以及对其样貌特征的描述，都仔仔仔细细地写下来，托了春桃送去给柳三变。
柳三变那边动作极快，不过半日功夫，春桃便带回了他的回信。
信中详述，“冯远”真名冯敬尧，乃户部仓州司从六品主事，主管部分漕运钱粮的核验与记录。此人平日出手阔绰，与福运赌坊的二管事“黑蛇”焦不离孟，往来甚密。
据柳三变的暗线汇报，冯敬尧近期的账目似乎出了不小的纰漏，正急于填补。
而更关键的一条线索是，张三死前，恰好负责过几笔与冯敬尧经手的漕运钱粮相关的账目核对。
“果然是他！”苏小语一拍大腿，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
她立刻重新翻出张三案的卷宗，这一次，她更加敏锐。
之前一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此刻都清晰地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福运赌坊后巷地面曾有清理过的异常拖拽痕迹；附近一口废井中，数月前曾有孩童玩耍时捞出过身份不明的骸骨，后不了了之；张三死前所穿的衣物下摆和鞋底，沾染着一种特殊的、带着霉味的黑色污渍，绝非寻常路面积泥，倒像是长期不见天日的地下暗道中才会有的潮湿腐土。
“福运赌坊有暗道！”苏小语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推测逐渐成型——
福运赌坊定然有一条隐秘的地下通道，专门用来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麻烦，比如……张三。
这个发现非同小可，她必须立刻告知裴砚辞。
……
大理寺，裴砚辞还坐在案前。
苏小语将柳三变查到的情报和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地禀报。她
越说越激动，两眼亮晶晶的，仿佛己经看到了真凶伏法的场景。
裴砚辞静静地听着，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点，目光落在苏小语那张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上，留意到她略显苍白的唇色和眉宇间尚未完全褪去的倦意，眼神深邃难辨。
待苏小语说完，书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裴砚辞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往常低沉了几分，听不出太多情绪：
“福运赌坊，听雨轩……你可知，你昨日离鬼门关，仅一步之遥？”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后怕，和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微颤。
苏小语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寒意。
她知道裴砚辞是在担心自己，声音不自觉地弱了几分：“我……我只是想尽快查清案子。柳公子也提醒我千万注意安全了。”
裴砚辞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她放在卷宗旁边的手上。
那双手因为连日书写和翻阅卷宗，指尖有些泛红，甚至隐隐能看到新磨出的薄茧。
他心中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这丫头，总是这般……不顾惜自己。还有柳三变……她似乎，很信任他。
他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并未追问她为何不先将此事告知于他，只是那份细微的失落感，却如水墨般在心底悄然晕开，让他原本想说出口的斥责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第二日，裴砚辞以核实案情的名义，召见了柳三变。
柳三变只当是公事，将自己查到的关于冯敬尧和福运赌坊的情报，以及苏小语提供的关键线索都详细汇报了一遍。
末了，他看着裴砚辞，由衷地赞叹道：
“苏姑娘当真心思敏捷，观察入微，这份胆识与急智，寻常男子亦有所不及。”
“此次若非她提供的冯敬尧这条线索，我等恐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说来，她昨日还提及想亲自去赌坊附近再探查一番，被我强行劝住了。”
裴砚辞端着茶杯的手指，在听到柳三变对苏小语的赞赏时，不着痕迹地微微收紧。
他并非不认可苏小语的能力，只是……恼她将自己置于险境，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对她遇事优先求助柳三变的介怀。
柳三变何等精明，早己察觉到裴砚辞神色间的微妙变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立刻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补充道：
“说来，苏姑娘前几日似乎偶感风寒，身子尚未大好，却还这般为案子奔忙，着实令人钦佩。你呀，平日公务繁忙，也需多提点她注意身体才是。”
裴砚辞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眸色瞬间又深沉了几分。
她病了？那还拖着病体去查什么案子？这丫头，简首是……不要命了！
一股混杂着心疼、自责以及对她那份固执的无奈的情绪，瞬间冲散了先前那点莫名的“醋意”。
他甚至有些后悔昨日对她语气重了些。
送走柳三变，裴砚辞独自在书房静坐良久。
苏小语关于暗道的推测，他深以为然，己暗中派人去查。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确保她的安全。
裴砚辞将苏小语叫至书房。
彼时她正捧着一叠刚整理好的卷宗，准备向他汇报最新的进展。
裴砚辞的神色己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只是那双看向她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递给她一叠崭新的空白卷宗纸和一盒上好的徽墨：
“从今日起，张三一案的外围查探，你不必再参与。福运赌坊水深，冯敬尧也绝非善类。你留在大理寺，将所有卷宗、证词、以及现有线索重新梳理一遍，务必找出所有疑点和内在关联。此事，就这么定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决。
苏小语一听就急了，正想开口争辩，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面似乎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裴砚辞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顿了顿，又补充道，语气依旧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却又莫名地有些生硬，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下达另一个命令：
“你之前在茶馆说书不是挺受欢迎？本官记得，你编故事的本事不错。便将你推测的这桩【户部官员与赌坊勾结害命】的故事，编得更细致些，更引人入胜些。本官自会安排人，将这故事‘说’给全长安的人听。这也是查案的一部分。”
这样，她既能继续发挥她那清奇的脑回路，为案情提供思路，又不必亲身涉险，倒也算……两全其美。
他心中暗忖，如此安排，她总该安分些了吧？！
苏小语看着裴砚辞这副“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但你休想反驳”的别扭模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这位冷面阎罗大人，关心人的方式还真是……
独树一帜，九曲十八弯。
不过，她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心甘情愿地领命。
“是，大人。”她调皮地冲裴砚辞做了个鬼脸，“我这就去编写一个精彩绝伦的《户部疑云之黑心赌坊杀人案》，保证让全长安城都知道这个故事。”
裴砚辞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
回到永安巷，苏小语憋着一股劲，发挥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精心编写了一个影射冯敬尧和福运赌坊的全新说书段子，取名《户部疑云之黑心赌坊杀人案》。
故事里，她将冯敬尧化名为“官二爷”，一个表面道貌岸然，实则贪婪狠毒的户部蛀虫；将“黑蛇”化名为“毒蝎”，一个心狠手辣，为虎作伥的赌坊爪牙。
情节曲折离奇，她更是将张三的死状、赌坊暗道的潮湿霉味等细节巧妙融入其中，细节丰富得仿佛亲眼所见。
既不点名道姓，又处处透着弦外之音，让人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谁。
这故事由大理寺的人暗中散播出去，不过两三日，便在长安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茶馆酒肆，街头巷尾，到处都有人在议论这个“官二爷”和“毒蝎”的黑心事。
一时间，永安巷附近的鬼祟人影也明显增多了。
苏小语警惕地关紧门窗，却依然感到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
这天深夜，苏小语突然被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哨声吓醒。
紧接着，隔壁张屠户院中便传来他那标志性的低沉怒喝：“找死！”
伴随着几声闷响和压抑的痛呼，苏小语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跳如鼓。
她悄悄凑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下，她隐约看到几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试图翻越她家低矮的院墙，却被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外的张屠户一把揪住衣领，如同拎小鸡一般，重重摔在了地上！
而就在此时，右邻孙婆婆的院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细缝，一只枯瘦但异常有力的手从门缝中伸出，手中似乎抛出了什么细小的东西，正中另一个企图逃窜的黑影脚踝。
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噗通一声踉跄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苏小语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传说中的“邻里互助，联防联控”？！
而且还是武力值爆表版的？！
莫非我的邻居，都是隐藏大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