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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语跟着柳三变，踏进了清茗轩的雅间。
这所谓的绸缎庄王肆主，果真是个“重量级”人物——
圆滚滚的身材，油光可鉴的脑门，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活像一尊弥勒佛。
只是那缝隙里透出的精光，却明晃晃地写着“无利不起早”五个大字。
“这位想必就是苏小娘子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王肆主一开口，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刻意的热情。
苏小语福了一礼，笑道：“王公过奖了，小女子不过一介说书的，哪有什么大名。”
柳三变在一旁含笑不语，只轻轻摇着折扇。
他倒要看看这丫头今日如何应对这只老狐狸。
王肆主肥手一挥，开门见山：“苏小娘子快人快语，老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铺子嘛，地段那是顶呱呱，东市独一份儿！价钱嘛，自然也得配得上它的身价。一口价，八百两纹银，少一文都不行！”
“八百两？！”苏小语心里咯噔一下，这简首是狮子大开口啊！
她暗自盘算，这价格几乎是市面价的上浮三成，若是寻常地段倒也罢了，但这东市口岸极佳，也算有其底气，只是……依旧太高了。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王公快人快语，小女子佩服。只是这价格，确实有些……”
“哎，苏小娘子先别急着还价。”王老板笑眯眯地打断她。
“银子是小事。老夫我呢，就好听个书，也算半个雅癖。凡是想盘我这铺子的人，老夫都想先听听对方的‘口彩’。听闻苏小娘子说书一绝，能把那冷面将军讲得活灵活现，连大理寺的裴少卿都成了您的座上宾？”
苏小语干笑两声：“都是大家抬爱，王公谬赞。”
她飞快地瞥了柳三变一眼，柳三变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示意她随机应变。
“今日，老夫就想亲耳听听，苏小娘子能不能也给老夫讲个新鲜段子，不必太长，能让老夫开怀一笑，这铺子，我就降一百两！若是苏小娘子还能给老夫说道说道这生意经，说得老夫心服口服，再降一百两！如何？”
王肆主摸着下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柳三变眉峰微挑，这王胖子，算盘打得倒是精。
苏小语心道，这是要现场考核啊？还带阶梯式降价的？这人有意思。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笑道：“王公既然有此雅兴，小女子自当献丑。只是不知王老板想听什么样的故事？是风花雪月，还是市井趣闻？”
“就要市井趣闻！越接地气越好，越能让人乐呵越好！”王老板拍着大腿。
苏小语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地开口：“那小女子就给王老板讲个【福祸相依，笑看人生】的小段子吧。”
“话说长安城东有位张屠户，勤勤恳恳大半辈子，攒了点家底。前些日子，他家那头养了多年的老黄牛突然不见了，张屠户急得跳脚，以为是遭了贼，报了官，折腾了好几天也没找着，天天唉声叹气，说自己倒了大霉。”
王老板听得入了神，咂摸着嘴：“嗯，这牛丢了，确实是倒霉事儿。”
苏小语继续道：“可谁曾想，过了半个月，那老黄牛自个儿从山里回来了，不仅毫发无伤，身后还跟回来一群野山羊！张屠户一看，乐坏了，这下可发了笔横财，逢人便说自己交了好运。他把山羊卖了，赚了不少钱，就寻思着，既然运道这么好，不如去赌坊试试手气？”
“哎哟，这可使不得！”王老板一拍大腿，连连摇头，“十赌九输啊！”
“王公说的是。”苏小语笑道，“这张屠户偏不信邪，去了赌坊，结果您猜怎么着？输了个精光！连刚卖羊的钱都赔进去了！他又开始唉声叹气，说自己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
王老板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苏小语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张屠户垂头丧气地回家，他婆娘见他那副熊样，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擀面杖就追着他打。”
“张屠户抱头鼠窜，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自家柴房，结果‘咚’的一声，撞倒了一个旧米缸，米缸碎了，里面竟然滚出来好几块金元宝！原来是他那过世的老爹偷偷藏下的私房钱！”
“啊？还有这等好事？”王老板眼睛都瞪圆了，随即抚掌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可真是……真是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啊！有趣！有趣！”他笑得前仰后合，肚皮上的肉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苏小语见状，趁热打铁：“王公，您看，这世事无常，一时的得失，谁又能说得清呢？就像您这铺子，今日您高价出手，得了银钱，是福；可万一将来这地段更旺了，被旁人经营得风生水起，您又少赚了许多，岂不成了‘祸’？”
“小女子盘下这铺子，花了血本，是‘祸’；可若经营得当，日进斗金，岂不又成了‘福’？所以啊，和气生财，合作共赢。”
“您看重的是一次性的收益，而我图的是长久经营，若我因价高而无力支撑，这铺子将来几经转手，反而失了它应有的兴旺。您今日少赚一些，让我这也能承受得起，大家皆大欢喜。”
“日后我若真做出了名堂，您脸上也有光彩，逢人便可说【这苏小娘子的本事，我王某人早就看出来了！】这才是长久之计，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肆主被苏小语这番话说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指着苏小语道：“哈哈哈！你这丫头，真是个鬼灵精！不仅故事讲得妙，这嘴皮子更是厉害！老夫佩服！”
“罢了罢了，第一个一百两是赏你故事讲得好，让老夫开怀；这第二个一百两，就冲你这番‘合作共赢，长久之计’的生意经，说得在理，也让老夫觉得你是个能成事儿的！老夫也信你，能把这铺子经营出个名堂来！”
“这样，这铺子啊，六百两给你们！不能再少了！老夫也图个吉利，六六大顺！”
“多谢王公成全！”苏小语和柳三变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柳三变在一旁看得暗暗称奇，这苏小语，不仅故事讲得引人入胜，这随机应变、借力打力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用一个看似不相干的小故事，就把王胖子绕了进去，还顺带把价格给砍了下来，高！实在是高！
盘下铺面的事进行得异常顺利，王公爽快地签了契书。
苏小语和柳三变立刻着手筹备“大唐风华”的装修事宜，计划、招募、采买等，忙得不亦乐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