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的江桥残骸在江水中浮沉,断裂的钢轨如扭曲的筋骨刺向天空。赵队长踩着布满弹坑的江岸,捡起半块刻着樱花图案的日军钢盔——细菌弹的碎片还嵌在盔沿,黄绿色的黏液正渗入冻土。“关东军在陶赖昭下游还有三处秘密仓库,”他将钢盔掷向江心,“矢野,调出去年冬天的航拍图。”
矢野俊二展开泛黄的胶片,手指划过松花江支流的阴影:“这里,富拉浑河转弯处的柳树林,去年十二月有日军卡车频繁出入。”林远盯着地图上标记的“废弃沙俄油井”,突然想起潜入江桥时在检修通道捡到的半截图纸——边角处模糊的俄文字母“Шахта”(矿井)与日军标注的“物资转运点”重叠。
深夜的柳树林飘着细雪,林远伏在冻土裂缝中,听着百米外岗哨的皮靴声。日军哨兵跺着脚哈气,步枪刺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听说陶赖昭的‘礼物’被炸了?大佐阁下正在油井里发脾气......”话音未落,老雷甩出的套索己勒住他的脖颈,匕首抹过喉管的声响轻得像踩碎冰壳。
三人摸进油井工棚,朽木梁上挂着防冻灯,光线照亮满墙的日文标语:“开拓团圣战物资储备处”。角落里堆着蒙帆布的木箱,林远撬开其中一只——不是枪支弹药,而是成排贴着“满洲开拓民配给”标签的罐头,撬开罐盖却溢出刺鼻的煤油。“声东击西!”小燕倒抽冷气,“他们用民用物资做掩护,真正的武器藏在油井深处。”
油井竖井架结着冰棱,铁梯通向深不见底的黑暗。林远点燃火把探路,岩壁上交替出现沙俄时期的矿灯支架和日军新焊的角钢。下到三十米处,通道突然分叉,右侧洞口渗着黑水,隐约传来齿轮转动声。老雷将耳朵贴在岩壁上:“是传送带!听这动静,下面不止一个仓库。”
他们沿右侧通道摸进地下仓库,火把光照亮排列整齐的金属圆筒——筒身刻着关东军生化部队的樱花徽记,阀门处凝结着霜花。矢野俊二突然抓住林远的手腕:“这是‘耐寒型石井菌液’,零下三十度也能存活,他们想在春耕时污染农田......”话音未落,头顶的警报器突然嘶鸣,日军巡逻队的皮靴声从西面八方涌来。
“快撤!”老雷将炸药包塞给林远,自己抄起汽油桶冲向传送带控制台。林远和小燕刚爬上铁梯,身后就传来爆炸轰鸣,地下仓库的顶棚开始坍塌。当他们冲出工棚时,整片柳树林己被探照灯照亮,日军装甲车的履带碾过冻土,机枪火力网封锁了所有退路。
“往富拉浑河方向跑!”赵队长的声音从上游传来,抗联骑兵队的马蹄踏碎薄冰,子弹在林远头顶呼啸而过。他回头望见老雷的身影在火光中一闪——老人正抱着最后一捆炸药扑向装甲车,爆炸的气浪掀起漫天雪雾,将日军的喊杀声压成沉闷的回响。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远跪在富拉浑河的冰面上,手里攥着老雷遗留的烟袋锅。河水流过坍塌的油井入口,将漂浮的细菌弹残骸冲向远方。矢野俊二摊开染血的航拍图,用红笔在陶赖昭下游画了个圈:“根据地下河走向,下一个目标应该是......五常县的稻田区。”
林远站起身,将烟袋锅揣进怀里。对岸的黑土地上,抗联队伍正沿着松花江堤行进,队伍里有人唱起《露营之歌》,苍凉的歌声混着冰裂声,在冻土上空久久回荡。他知道,老雷用生命炸开的不仅是日军的仓库,更是一条通往黎明的暗河——哪怕脚下的土地冰封千里,这条暗河终将在春天冲破冻土,让鲜血浇灌的新芽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