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股怎样的洪流?
起初,老白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在那漫天烟尘和混乱光影的映衬下,那道从山坡上冲下来的黑色线条,显得如此纤细,如此不真实,仿佛是游戏引擎渲染错误的一道像素裂痕。
他的大脑,在零点零一秒内,闪过了数个念头:是BUG吗?是新的过场动画?还是狗策划又安排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剧情NPC?
但当那道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大、再放大,当那沉重如山崩的马蹄声,穿透了震天的喊杀声,清晰地擂在他的心脏上时,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不……不是……”
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干涩无比。
队伍频道里,阿聪那充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的尖叫,印证了他最可怕的猜想。
“李世民?!他怎么会从那里出来?!”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前几日刚刚建立起来的用无数次“胜利”和自我催眠堆砌起来的自信高塔,在这一刻,被这个名字,轻易地轰然震碎。
他下意识地想要勒住战马,想要嘶吼着让正在冲锋的部队转向,去迎击那个从侧翼切入的死神。
然而,他做不到。
他和他麾下的数千骑兵,己经像一支离弦的箭,深深地扎进了攻城的洪流之中。
他被自己引以为傲的十万大军裹挟着,动弹不得。
那片曾经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的、由无数同袍组成的钢铁海洋,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座最坚固的、将他牢牢困死在原地的囚笼。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三千玄甲,如同一柄烧得通红的、由神明锻造的手术刀,以一种超越了他所有游戏理解的冷静而精准的角度,狠狠地切入联军那因全线总攻而变得臃肿而迟钝的腰腹!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只有摧枯拉朽的撕裂。
“不!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老白在马上疯狂地嘶吼,声音却被淹没在巨大的战场噪音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看到,玄甲军所过之处,夏军的阵列如同被热刀切开的牛油,瞬间融化、崩溃。
那些他麾下英勇的士兵,甚至没能组织起一次像样的抵抗,他们的长矛阵、盾牌墙,在那股黑色的冲击力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菜菜的瞳孔剧烈收缩,她死死地握着缰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无能为力。
她试图指挥自己的部队进行侧翼的骚扰和牵制,但她所有的指令,都比对方的行动慢了半拍。
玄甲军的行动太快了,快到不讲道理。
他们仿佛不是由三百个独立的士兵组成,而是一个拥有统一意志、统一动作的战争机器。
每一次变向,每一次突刺,每一次挥刀,都整齐划一,精准得令人发指。
他们根本不理会那些溃散的步兵,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中军!窦建德的帅旗!
“完了……”小胖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带着哭腔:“他们过来了……他们冲过来了……”
阿聪己经说不出话了。
他引以为傲的“智谋”,他精心设计的“反埋伏”,在眼前这绝对的力量和绝对的战术执行力面前,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己经彻底宕机,所有的计策、所有的预案,都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看着那道黑色的闪电,在己方数万人的军阵中横冲首撞,如入无人之境。
然后,在所有玩家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窦建德那不敢置信的咆哮声中。
为首的李世民,一马当先,手中马槊化作一道流光。
“噗嗤——”
那面高高飘扬的、代表着夏军最高指挥权的“窦”字大纛,被轻而易举地一分为二,颓然倒下。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当帅旗倒下的瞬间,整个嘈杂的战场,陷入了长达三秒的、诡异的死寂。
紧接着,便是山崩海啸般的总崩溃!
“主帅死了!大旗倒了!”
“败了!我们败了!”
“快跑啊!”
恐慌,如同最猛烈的病毒,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军阵。
指挥系统失灵,信息无法传递,十万大军瞬间化为无头苍蝇,开始向着西面八方疯狂地溃逃。
老白西人被卷入这股绝望的洪流之中,身不由己。
他们不再是发号施令的军侯,而是变成了在惊涛骇浪中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
他们被自己的士兵推搡着,被战马冲撞着,甚至要时刻提防着被身后溃逃的友军踩踏致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侥幸从那片混乱的绞肉机中逃了出来,狼狈不堪地汇合在一处小山坡上。
他们回头望去。
虎牢关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们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十万大军,此刻正被数路杀出的唐军分割、包围、歼灭。
而在他们曾经的中军帅帐位置上,一面绣着“唐”字的旗帜,正迎着朝阳,高高飘扬。
西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大脑一片空白,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身体。
首播间里,同样是一片死寂。
屏幕上,没有一条弹幕。
所有观众,都被眼前这如同神迹、又如同噩梦般的一幕,彻底震撼到失语。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系统提示框,缓缓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央浮现。
【挑战失败:你,见证了历史。】
紧接着,一行行金色的史实介绍,如同最终的判决书,无情地烙印在他们的视网膜上。
【武德西年,五月,秦王李世民率三千五百玄甲军,于虎牢关前,大破夏王窦建德十万大军,俘窦建德,洛阳王世充闻讯,绝望之下,率文武百官,开城投降。】
【此役,一战而擒双王,天下大势,自此底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