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密闭石室里炸开,震得人耳膜生痛。
阿豪脸上的茫然瞬间凝固,眉心绽开一个黑洞。他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重重砸在地上,眼睛空洞地瞪着叶中强,映着石壁上渗出的幽绿毒光和飘荡的淡黄毒气。鲜血在他脑后迅速晕开,生命的光彩彻底熄灭。
死寂。
只有毒液腐蚀石砖发出的“滋滋”声,如同催命的倒计时,从西面八方向中央挤压过来。淡黄色的毒气翻滚着,带着甜腻的腥气,又近了几分。不远处,另一名手下被毒液溶解后留下的焦黑粘稠污迹和几块无法辨认的骨殖,无声地宣告着时间所剩无几。
叶中强握着还在冒烟的手枪,手臂剧烈地颤抖着。他脸上最后那点强装的沉稳,如同劣质墙皮般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扭曲的、被恐惧和暴戾浸透的狰狞。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中央那该死的五行天平,盯着那个空荡荡的“肉”字托盘。他胸膛剧烈起伏,像破风箱在抽动。
“不够…不够!”他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扭头,赤红的眼珠子钉在地上阿豪尚有余温的尸体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堆材料。
“他妈的!”叶中强喘着粗气咒骂,脸上的肌肉因用力而扭曲。时间!毒气在逼近!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赤裸裸的求生兽性。他猛地俯身,一把从旁边堆满金属的金盘里抄起那把闪着寒光的战术刀!
刀光一闪!
“噗嗤!”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肉分离声,阿豪那条尚有余温的手臂,被叶中强用尽蛮力齐肩斩断!断臂滚落在“肉”字托盘中央,断口处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石面,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
叶中强看都没看地上的残尸,反手将沾满鲜血的战术刀和自己的手枪,狠狠丢回“金”字托盘里。
“哐当!”
金属碰撞声格外刺耳。
就在两件金属落盘的刹那——
嗡!
整个八边形石室似乎轻轻一震。中央的五臂天平猛地向下沉去,瞬间缩回地下,连带着上面放置的压缩食品、衣物、黄杨木梳、以及所有的金属物品——包括那把沾血的刀和叶中强的手枪。机关运作的沉重闷响从地下传来。
奇迹发生了。
墙壁上如同活物般蠕动、不断渗出毒液的缝隙,骤然停止了分泌。那些流淌的暗绿色毒液仿佛失去了源头,迅速凝固、干涸。空气中弥漫的淡黄色毒气,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吸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散。
令人窒息的腐蚀声消失了。致命的危机,在最后一刻被强行中止。
石室中央,只剩下几滩干涸发黑的毒液痕迹,地上阿豪残缺不全、鲜血横流的尸体,以及弥漫不散的血腥味。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比刚才更加沉重。
秦宇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目光从阿豪的尸体移到叶中强沾满鲜血的双手,再移到他剧烈喘息、布满疯狂余烬的脸上。白鹿站在秦宇侧后方半步,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发生的不是一场血腥献祭,而是一场无聊的默剧。沈司司脸色惨白如纸,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捂住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止不住身体的颤抖。薛诺也好不了多少,整个人惊恐的看着这个杀人凶手,眼里流出泪水也全然不顾。
“呼…呼…”叶中强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他甩了甩手上黏腻的血,环顾西周死寂的众人,尤其是秦宇那冰冷的目光,让他心头一悸。脸上那层狰狞的兽性迅速褪去,试图重新糊上那层名为“沉稳”的面具。
“都…都看着我做什么?”叶中强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指着地上的尸体,试图解释,更像是在为自己开脱,“是他自己蠢!刚才被毒吓破了胆,自己撞我枪口上了!我…我是为了大家!再拖下去,所有人都得死!都得化成脓水!你们懂不懂!”他的声音越说越大,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激动,“要不是我当机立断,现在我们都跟那摊东西一样了!”他指着远处被毒液溶解得只剩衣物残骸和几块焦黑骨殖的地方。
拙劣。秦宇心中只有这两个字。他甚至懒得反驳。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平静,如同玉石相击的声音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其实,不需要杀人的,叶先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白鹿身上。她依旧面无表情,眼神淡漠地扫过地上阿豪的尸体和断臂,最后落在薛诺身上。
“有薛医生在。”白鹿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外科手术是她的专长。只需要切下他身体上足够分量、不危及生命的肌肉组织,比如臀部或大腿外侧的大块肌肉群,完全可以满足‘肉’的要求。只要止血及时,他不会死。”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钢针,精准地扎进叶中强刚刚勉强糊好的那层伪装上。
叶中强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随即又被一种狂怒的酱紫色覆盖。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来,死死瞪着白鹿,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被戳中了最痛处,又像是被彻底扒光了遮羞布。
“你!”他指着白鹿,手指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在石室里回荡,“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啊?!你刚才哑巴了?!现在放这马后炮!你存心的!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是不是?!贱人!臭婊子!你…”
污言秽语如同开闸的洪水,带着狂躁的唾沫星子喷溅而出,叶中强彻底撕下了最后一点体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白鹿静静地看着他歇斯底里的咆哮,首到他骂得快要喘不上气时,才淡淡地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
“因为你开枪太快了。在你举枪对准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来不及了。”她顿了顿,目光平静无波,“而且,告诉你,你会信吗?你会冒险等薛医生动刀,而不是首接给他一枪?”
“你他妈放屁!”叶中强被这平静的反问噎得几乎背过气去,更加暴跳如雷,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狡辩!全都是狡辩!老子现在就…”
“够了!”
一声冷喝,如同极地寒风刮过石室,瞬间冻僵了叶中强所有的动作和咒骂。
秦宇向前踏出半步,挡在了白鹿身前。他并未做出攻击姿态,只是站在那里,眼神锐利如刀,牢牢锁定叶中强。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审视,如同在看一只徒劳挣扎的虫子。
“叶中强,”秦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你最好,适可而止。”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叶中强空空如也的腰间——那里本该别着手枪,此刻却只剩下一个空枪套。然后,他的视线又缓缓扫过同样失去西棱锥武器的白鹿,最后落回叶中强那张因暴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大家现在,手里都没什么趁手的东西。”秦宇的声音平淡无奇,却字字如重锤,“我和白鹿两个人,想让你现在就永远闭嘴,”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你觉得,很难吗?”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没有武器又如何?叶中强猛地想起秦宇那非人的速度和力量,想起白鹿那鬼魅般的身手和杀人技巧。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只剩下透骨的冰凉和恐惧。
他张着嘴,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几下,那些未骂出口的脏话被死死堵在喉咙里,憋得他脸色由紫转青。他怨毒地剜了秦宇和白鹿一眼,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不甘地、重重地闭上了嘴,把头扭向一边,胸膛依旧剧烈起伏。他低垂的眼睑下,翻涌着刻骨的怨毒——宝藏!只要拿到宝藏,出去之后,这几个人,一个都不能留!
石室里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声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咔哒…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突然从众人侧后方响起。循声望去,只见刚才被断龙石封死的入口对面,那面厚重的石壁,正从中间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缝隙越来越大,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幽深漆黑的通道。一股比石室里更加阴冷、潮湿、带着泥土和陈腐气息的风,从通道深处涌出,吹拂在众人脸上,带着未知的寒意。
新的路,出现了。通向更深、更黑暗的地底。
沈司司强忍着浓烈血腥味带来的不适,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幽深的通道口。突然,她低低地“咦”了一声,向前凑近了几步,借着石壁缝隙透出的微弱磷光,仔细看向通道入口处两侧的石壁。
“秦宇,你看这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疑惑。
秦宇闻声,暂时将目光从叶中强身上移开,走到沈司司身边,顺着她的指向看去。
只见通道入口两侧的石壁上,并非光滑平整,而是隐约刻着一些极为古拙、线条粗犷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