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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女子中学以后，我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
走着走着，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父母，也许，我应该回去和他们好好地道个别，毕竟，这很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但我还是努力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断有熟悉的面孔与我擦肩而过，他们都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成娃子，当官喽，你娃儿现在洋盘的很嘞？”
面对这些问候，我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点头示意。
当我终于走到家门口时，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是回锅肉的味道！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总是会做这道菜给我吃。
我推开门，走进屋内，正看到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着。听到外面的动静，母亲探出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我，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说道：
“还真让你老汉儿说对喽，他说你这一两天准得回来！”
母亲的这句话，让我的心里猛地一紧。是啊，父亲不像母亲那样目不识丁，他读过私塾，早年还做过清水袍哥，他的见识和阅历都比母亲要丰富得多。
而且在袍哥中有着很高的辈分，虽然现在隐退了，但有些时候还是会被一些江湖人士请出去，帮忙平息事端，他肯定知道我们川军即将出川抗敌的事情。
“爹，我回来了！”
我开口地喊道。
此时，父亲正坐在主屋的椅子上，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佝偻。嘴里同样叼着烟袋，烟雾缭绕中，但我还是能清晰的看到他脸上那道很明显的刀痕，这道伤痕据说是他年轻时和人火拼动手时留下的，岁月的磨砺并没有让它变得模糊，反而更加深刻。
父亲看到我后，缓缓地将手中的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沉默良久，父亲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要出发了？”
“是的，爹，后天出发，先去宝鸡，再到西安！”
我如实的开口回答道，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以老爹的能力，随便一打听便能知道。所以，我没必要隐瞒他。
父亲听后，先是爽朗地笑了几声，笑声在这寂静的屋子中显得格外响亮。然后他带着几分赞赏说道：
“哈哈哈，好，好啊，不愧是我沐禹熹的儿子！国难当头，理应挺身而出！只可惜爹现在老了，要是再年轻个十几岁，肯定和你一起上战场杀敌！不过你放心去吧，家里还有老二老三呢，他们会照顾好我和你娘的。”
听到这话我跪了下来，认真的磕了一个头然后开口说道：
“爹，国难当头，恕孩儿不能在你二老身前尽孝了！”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我心头一紧，立刻意识到这是母亲的脚步声。我迅速起身，仿佛怕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尽管我心里清楚，母亲迟早会知道我出川作战的消息，但我还是希望能多瞒一会儿。
母亲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进了房间，她把菜放在桌上，然后微笑着喊道：
“都过来吃饭吧！”
我和父亲默默地走到餐桌前坐下，老二在外求学，老三一天跟着一群孩子们疯跑，只有饿了的时候才会回家。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只有偶尔的碗筷碰撞声和咀嚼食物的声音。我低着头，尽量不去看母亲的眼睛，生怕她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吃完饭后，我匆匆起身，离开家准备返回部队。
“儿子，要出征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但谁都能感觉到那平静背后的担忧和不舍。
父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回答道：
“没有，这不是军校毕业了，升官了嘛，回来看看咱们。”
父亲的语气显得轻松自然，可内心却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有些发慌。
母亲回头在父亲身上轻拧了一下，她叹了口气，说道：
“你个死老东西，就别骗我了。这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看不出来他今天的反常吗？只是这一走，就不知道何时再能见面了……”
母亲说着，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父亲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着他的烟袋，一口接一口，烟雾在他面前缭绕，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他那微微颤抖的手己经出卖了他，恐怕他的内心现在也己经翻江倒海了。
离开家后，我心情沉重地走进了一家杂货铺。我买了两瓶酒、一只烧鸡和一包花生米，然后拎着这些东西，迈着沉重的脚步返回了军营。
作为一名连长，我自然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小屋，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后，我打开房门，对着门外喊道：
“陈老哥，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陈明武走了进来。他看到桌上的白酒和烧鸡，笑了笑说道：
“哟，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啊？”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关上了房门。
在大油灯昏暗的灯光下，我打开了一瓶白酒，先是猛灌了一口。那辛辣的味道在喉咙里燃烧，让我感到一阵刺痛。但我并没有停下来，接着又灌了一口，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来，陈老哥，喝点！”
陈明武也不客气，他一把拿过另一瓶酒，咬下了酒瓶上的木塞，“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喝完后，他抹了抹嘴，然后猥琐的笑了笑开口问道：
“狗日嘞，跟老子说说，得手了没得？”
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
“分手了。”
陈明武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点了点头，说道：
“这倒像是你狗日的干出来的事。你这人啊，就是面冷心热。虽然这些天把弟兄们折腾得像死狗一样，但老子晓得你是想让他们在战场上能多活几个。来，老哥敬你一个！”
说完，他举起酒瓶，对着我示意了一下，然后又灌了一大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