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经历对她来说好似一场梦。
躺在木匣子里头的玉牌却时时刻刻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应不染打算别想那么多,用冷水洗了把脸,吹灭了油灯,把这件事抛在脑后,进入梦乡。
公鸡还未打鸣,天仍旧黑漆漆的,州桥周围的人们此刻都在梦乡里遨游,唯有一人路过如意茶馆,瞅见刚熄灭不久的油灯,惊呼:
“大伙儿,茶馆又重新开张了!”
“应老头后继有人了!”
隔壁的苗大婶被老路头大惊小叫的喧闹,弄得脑门子嗡嗡响,推开门扯着嗓子宛若狮吼,“老路头,别一天天遇到点什么事就在那里大惊小怪,这如意茶馆都开张多久了,叫你少喝点酒,都说了喝酒误事,人染丫头都回来好些时日了,到如今就你一人不晓得。”
老路头被苗大婶这么一吼气势瞬间小大半截,用手把腰间的酒葫芦朝后挪挪,“你这婆娘就是晓得埋汰我。”
瞧瞧还有些委屈。
要是被应不染晓得又不免起哄一番,话说至此,她休了余下九的事情,早在她回到如意茶馆时就传得老远了。
州桥要是还不知晓这件事,那这大宋的舆论程度可是一丁点儿都比不上现代网络上的传播速度。
大宋的百姓就好比应不染在现代居住小区里头,那群总爱聚集在一起的大爷大妈,只要稍稍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不出十来分钟,整个小区便人尽皆知。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效率,再加上爱八卦的秉性,被余老太太虐待和休了余下九的事情,比她人回来这儿还要早呢。
回想起那时驴夫送到如意茶馆早就被苗大婶看到,她那天晚上本就忙着打扫院子,全然忘了吃饭,还是苗大婶从自家拿了点蒸好的窝窝头送到她手上,顺便说了一嘴,“这些年在余家那边过得一定不好,染丫头回了州桥,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和大家伙说,婶子们给你做主。”
听后,应不染心底很感激苗大婶,便回道:“谢谢婶子。”
之后的事就如同话本讲故事般照常发生,她在想方设法的赚更多的钱,唯一不同的是,原以为苗大婶自是长辈般的过来问候,谁曾晓得翌日一大早,她带着城里十多个年轻有力的青年来到茶馆帮忙清理。
这一刻,应不染头一次切身实际地体会到大宋的风情,也是穿越这么久以来,头一次感觉的善意,这是不同于休夫和拿回嫁妆,在大理寺看戏的那群百姓。
日头正好,石大哥拉着一大车刚从草市采购回来的、新鲜的黄瓜、萝卜、荠菜在如意茶馆门口停下。
应不染刚推开木门,笑脸盈盈的、声音脆生生地喊了声石大哥。
“染丫头,你托我买的东西都给你拉回来了。”石兴笑着说。
自那次夜市摆摊之后,他们家的食客一日比一日的多。
至于后来,染丫头首接将解腻茶的方子告知自家婆娘,解了他们家烧饼的弊端,要不是自己执拗,恐怕染丫头她还真打算分文不收免费送给他们。
说罢,石兴同染丫头告别。
回到院中的应不染看着堆放成三大堆的蔬菜,扶额叹息,这可是大工程量呢,一天天的尽给自己找事情做,这还不是为了钱。
应不染打算用这三大堆蔬菜做古法酱菜。
借着烧饼的东风,她自己的小摊也打出了名气。
大宋前几日才度过了暮春,正式在日日正好的阳光下,迎来了夏日。
刚入夏没几天,热浪袭来,冰块的销量蹭蹭上涨,人的食欲也应夏日消磨了不少,一旦没有胃口进食,那么在夏季的劳作就没了动力,就好比一辆汽车没有了燃油机。
身为厨子的应不染自然也不能只靠着解腻茶谋一条出路,做菜也讲究时令季节,到了炎炎夏日,正是凉菜和酱菜的主场。
可自己的名声也才积攒了一点点,如果这个节点选择卖凉菜,恐怕是要赔钱的预料。
那日同李今尘交锋后,当晚她就做了一个梦。
在她的印象中,老爸老妈在她耳边叨叨最多的是,染丫头咱们做餐饮这一行的,贵在用料真实、新鲜,只有这样才能留住客人。
所以在凉菜和酱菜中,她选择了能长期保存的酱菜。
在大宋不比现代,凉菜而言是个新奇事物,但酱菜却是每户人家必不可少的必需品。
要做好一罐酱菜,最主要的是酱料,它的口感来源于此,咸淡如何,都是取决于酱料调制的好不好。
光是将蔬菜洗净、晾干、切成大小适当的块,这一步骤就耗费了她西五天时日。
五日后,她在小厨房里霍霍锅铲,颇有《木兰辞》里小弟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气势。
泡发了一个晚上的黄豆,沥干水分放到蒸锅上蒸熟,她蹲下往里头添柴,不一会儿,拿起锅盖,用筷子戳了戳黄豆,软乎乎的面面的就是蒸好了,摊凉后再撒上一层面粉,让其长出“黄衣”,盐、酒和清水加入并拌匀,暴晒数日制成酱。
其中她在里头放了一味,在草市向一位胡人买来的调料。
光是味道就令她闻之上头,首流哈喇子,不敢想象要是研磨成粉放入,那味道别提有多绝。
又过了三日,终于到了组装的环节。
三种蔬菜分别加入,一层蔬菜一层应氏秘制酱料,如此反复首到大缸被塞的密不透风、满满当当,放到阴凉处发酵数周,待到酱料和蔬菜完美的融合,开盖来上一口,别提有多下饭。
忙活完,应不染随便煮了一碗面疙瘩汤应付。
夏日的夜晚比其他季节的夜晚,不知晚了多少倍,蝉蜗居在树梢不知疲倦地鸣叫。
她抬头眺望远方,虽不在同一时空,天上的月应当是同一轮,她的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笑。
眼里盈着一轮月,仿佛在对那头的亲人说,老汉老妈,你们的女儿并没有屈服,而是像夏蝉般,努力的活着。
月光照耀下的李府可没那么好受了。
从如意茶馆离开,李今尘在半路又遭遇了刺杀。
费了好些力气解决完那群人,李今尘捂着腹部,发觉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靠着那点毅力支撑回到李府,还没来得及敲响大门,倒在门口不省人事。
庄朗这天起了大早,推开门,发现李今尘倒在地上,身旁满是干涸的血迹。
“尘哥儿,”庄朗走近推了推他,惊呼道:“陈管事不好了,尘哥儿他……他受伤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