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灯火照天,熙熙攘攘,独属大宋的繁华在此淋漓尽现。
周边大小不一的商铺都把灯儿点亮,敲锣打鼓,操着一口汴京腔,使劲摇人叫卖。
石大哥家的烧饼小摊选址特别好,靠近瓦舍勾栏,是人流的分支点,故而来买烧饼的人,比平常又多了不止一倍。
应不染支棱起自己的简易版摊车。
她为了卖解腻茶特意用废弃的小椅子改造的,上宽下配滚石子,一大桶的山楂陈皮解腻茶摆放在上面,一旁的烧饼摊前还有一个木头板子,上面娟秀大气的字,是托茶馆隔壁的马大爷写的菜单。
那时找到马大爷,他见到应不染的模样还为此惊叹一番,仿若《红楼梦》里的刘姥姥进大观园,那般的表情。
她记住马大爷是这样同自己叙旧,“当年的那个小女娃都变了样,要是让老应头晓得还不得高兴坏了。”
对于应不染来说,面对此情此景,她就像个还未长大孩子,懵懵懂懂不知如何应对?
当一个生活在高于大宋文明程度的人,只是下班回家洗澡哼歌的功夫,水灵灵地穿越来到大宋。
先是被恶毒婆婆针对,又是被渣男算计,再者休夫拿回嫁妆,支棱小摊,她内心更多的是彷徨、害怕、不知所措,对往后没有把握,那种感觉特别不好受。
应不染在第一次摆摊时就想过放弃,差点就要推翻自己所有的计划。
又想到自己离开余家回到茶馆,在驴车上承诺过原主的话,就算是咸鱼它也要高挑的死,何况是她拥有比这儿的人多得多的知识呢。
“还在发愣呢,”石兴在应不染眼前挥了挥手,忙指挥道,“应小娘子,来客咯!”
应不染嘟嘟嘴、拍拍脸,撸起袖子,眼前夜市人潮汹涌、人来人往,大多数的食客都被石大哥家的烧饼味吸引来,其中有几个粗犷汉子欲想买来尝尝,一人指着滋滋冒油的烧饼道,“大晚上的吃这么腻得慌的东西,还想不想睡个好觉了。”
闻言欲要离去,应不染赶忙出声劝住,“客官您嘞好好瞧瞧这儿是什么东西?”她将木盖拿起放在一边,用木勺搅和搅和,顿时一股清新油然而生,扑鼻而入。
几人都吸了吸鼻子,反倒适才那股油腻感,全然被冲淡许多,然应不染此时给石兴使了个眼色,烧饼在鏊子快速翻了个面,香味首冲天灵盖。
几人总是忍不住这些日子的劳作,虽说前不久才用过晚膳,对于他们这类下地干农活的人来说,是难以满足,所以才总来光顾烧饼,但烧饼饼皮厚实,又过于油腻,顶饱没得话说,往往吃到一半就难以下咽。
可刚才小娘子木桶的那份茶汤,却巧妙地淡化了饼的油腻感,仅仅是闻了闻便感觉到清爽十足,感觉吃两个饼子都不在话下,主要的还是得搭配那份茶汤。
一壮硕汉子,最先忍不住了,“要一份烧饼和茶汤。”
应不染却没有急着应承汉子,反倒是指着他们前面的招牌道:“烧饼八文,解腻茶十二文,乍一看所需二十文,是不是贵了许多,何须花着冤枉钱呢。”
壮硕汉子挠了挠头,算数是他最不擅长的。
“得嘞,您要不再瞧瞧,咱家铺子新推出的套餐呢。”
“您看这烧饼和解腻茶一同买,只需十六文,还额外赠送您一份冰块。此等划算的套餐,何不来上一份,既能吃到烧饼,又低价买到了解腻茶,您说这算不算的上是‘喜鹊报福’,来年大丰收嘞!”
今个应不染的装扮分外像个厨娘,一身碎花围裙,腰间的绸带系了个蝴蝶结,温温柔柔地回头说道,竟把那壮硕汉子说得面红耳赤,羞怯到无地自容一个劲地回答:“好嘞好嘞,那就来一个‘喜鹊报福’。”
石兴悄悄给她比了厉害,火速烙好另一个烧饼,装袋递给壮硕汉子。
紧接着,应不染拿出碗舀了一大勺茶水,加上用特制容器保存的冰块,最后撒上干桂花加以点缀。
“客官您的‘喜鹊报福’套餐好嘞!”
碗拿在手中冰冰凉凉的,茶水清香中散发着桂花和橘皮的特殊香气,他抿了一口,顿时食欲大开,原以为烧饼仍会同以前似的,剩下一大半,这次却吃的一干二净,一碗茶水下肚,不仅刮走了烧饼带来的油腻感,更多的是清爽。
他的几个同伴见他吃的津津乐道,不由分说地都来上了一份套餐。
几人吃完,皆是同样的感受,他们都想着单独再买一份茶汤,都被应不染以限量为由告知,“诸位如若想单独购买解腻茶,可以先在奴家这里预订。”
就这样属于解腻茶的红利来了,后面的小摊迎来了大批的人流,忙得应不染和石大哥自顾不暇、昏头转向。
冷风一吹,夜市也差不多到散场的节点,应不染和石大哥很满意这次的收益。
收拾好摊位后,石大婶和石大哥提议,“妹子,你这个想法真是解决了我同你大婶困扰良久的问题,这次夜市的收益足足比以往多了不止一倍。”
应不染笑着回了声,“哪里哪里,这还得多亏了大哥的饼子烙的好。”
三人搭乘着悠悠月色一同朝家中方向走去,边走边闲聊。
“妹子,你就没想过,把解腻茶当拎出来卖?”婶子疑惑,明明解腻茶的回头客比烧饼更有势头,应不染却没有单独售卖,而是找到他们合作,这样一想,石婶子更加不解。
她瞅着婶子满脸疑惑的表情,笑道,“婶子你看,解腻茶主要功效就是解腻,如果单独售卖,它这一优势反倒成了致命弱点,倘若是搭配顶饱但又一点点油腻缺点的烧饼来一桶捆绑售卖,它的优势反而是它的卖点,一来二去,烧饼浪费的损失降到了最低,它也打出了名气。”
……
回到茶馆的应不染,在西面床上数着今晚赚的钱。
谁都难以料到,人生奇遇来的莫名其妙,她也没想到,钱到时分毫不差,可在自家茶馆面前,多出来一位浑身遍布刀伤的男人,是怎么回事啊!
话不多说,应不染两只手分别扯住肩膀两边的衣襟,动作极为像似卸米拖米时用的动作,费时费力的将男人安置好。
点上油灯,她才得以见到,此人的真容。
灯火摇曳,将黝黑的环境,分出一点儿光亮。
男人身着白衣,在此刻却是布满血迹伤痕,不禁让人心疼。眉如墨,眼若星辰,五官立体骨感十足,有股浑然天成的俊美,细细瞧之,又带着不可言说的神秘。
应不染刚想着替他上药,一回头,银剑早己架在自己的脖颈处,只要她稍稍挪动,便立刻见血。
她侧视对上男子投来的视线,从眼神中,读出了深邃的打量和斩草除根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