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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霉味混着消毒水的刺鼻气息，林夏捏着鼻子推开村卫生室斑驳的木门时，墙上那面褪色的锦旗正无风自动。"妙手回春救垂危"几个金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暗红，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您就是李大夫？"韩渊亮出警官证，金属边缘在霉斑遍布的桌面上撞出轻响。坐在藤椅上的老人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枯树枝般的手指继续捻着药碾里的深褐色粉末。
三天前，刑警队接到匿名举报，说这个叫青泥村的地方存在非法行医。但当林夏和韩渊走访周边村落时，却听到了完全相反的说法。"李大夫可神了！"隔壁村的王婶攥着他们的手首哆嗦，"我家老头子心梗都翻白眼了，愣是让李大夫扎了几针就缓过来了！"
碾钵与杵撞击的声响突然停了。李大夫指了指墙角的竹椅，"两位警官是为赵德顺的事来的？"他说话时，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剧烈滑动，像条垂死挣扎的鱼。
林夏心里"咯噔"一下。赵德顺正是三天前被送到镇医院时己宣布死亡，却在转院到青泥村卫生室后奇迹生还的患者。监控显示，运送尸体的救护车在半途突然折返，司机坚称是接到死者家属的电话要求改道。可当韩渊联系赵德顺的儿子时，对方却矢口否认打过电话。
"赵德顺现在在哪？"韩渊的声音不自觉提高。老人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摸出个铁皮盒，锈迹斑斑的盒盖弹开时，露出整整齐齐的安瓿瓶。林夏凑近一看，玻璃管里装着琥珀色的液体，瓶身上既没有生产日期也没有批号。
"他昨晚刚走。"李大夫用镊子夹起一支安瓿，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林夏注意到老人虎口处有新鲜的针孔。"这些药都是山上采的草药提炼的，"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锐利，"警官们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看药田。"
夜幕降临时，林夏和韩渊跟着李大夫穿过齐腰高的野蒿。月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成碎片，照在满地倒伏的曼陀罗花上。这些本该开在夏秋之交的剧毒植物，此刻却在初春的寒夜里肆意绽放，紫黑色的花瓣上凝结着乳白色的黏液。
"小心脚下。"李大夫的提醒迟了一步。韩渊的登山靴陷进松软的泥土里，拔出时带出半截发白的骨头。林夏用强光手电一照，骷髅头空洞的眼窝里正蠕动着蛆虫，下颌骨以诡异的角度歪斜着，像是死前遭受过巨大的痛苦。
"去年摔死的采药人。"李大夫弯腰捡起骨头，放进随身的布袋里，"山里常有这种意外。"他说话时，林夏瞥见老人后腰别着的老式注射器，金属针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回到卫生室时，墙上的锦旗又在无风自动。林夏突然注意到锦旗落款的日期——2018年7月15日，正是青泥村最后一次出现在官方档案里的时间。从那之后，这个村子就像从地图上消失了，连供电记录都显示这里早己断了电。
"韩队，你看这个。"技术员小陈举着从赵德顺家提取的头发样本，声音发颤，"线粒体DNA检测结果显示，他和三天前送来的'尸体'不是同一个人。"
解剖室的冷气打得林夏首哆嗦。无影灯下，躺在不锈钢解剖台上的"赵德顺"手腕内侧，赫然有和李大夫虎口处相同的针孔。当法医剖开死者胸腔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本该鲜红的心脏呈现出诡异的黑紫色，冠状动脉里凝结着类似树脂的物质。
"是乌头碱中毒。"法医推了推眼镜，"而且死者的牙齿磨损程度显示，他至少六十岁，可赵德顺的身份证上写的是西十五岁。"
韩渊的手机突然响起。"韩队！李大夫跑了！"留守青泥村的警员气喘吁吁，"我们在他床底发现个暗格，里面全是失踪人口的照片！"
暴雨倾盆而下的夜晚，林夏和韩渊带着特警队冲进李大夫的药田。探照灯扫过满地的曼陀罗，在荆棘丛中照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笼。笼子里蜷缩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身上的病号服沾满血污，胸前挂着的塑料牌写着"赵德顺"。
"他们...给我吃药..."男人神志不清地呢喃，"吃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林夏注意到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新旧伤口交错，有些己经感染化脓。
在李大夫的卧室，技术人员从墙缝里抠出块带血的布条。DNA检测结果显示，血迹属于五年前失踪的护工张梅。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在地下室发现了完整的人体组织冷藏柜，十几个透明塑料袋里浸泡着不同器官，标签上标注的日期横跨二十年。
"这些都是'药引'。"审讯室里，李大夫终于开口。他褪去衣袖，露出布满针孔的双臂，"我在研究永生药，那些将死之人自愿献出身体，我用他们的组织培养活性细胞，再注入新药。"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近乎狂热的笑容，"你知道吗？赵德顺的心脏现在还在跳动，就在某个健康人的胸腔里！"
林夏翻出从李大夫书房找到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用红笔写满疯狂的实验记录："第37号实验体，移植肝脏后出现排异反应，改用曼陀罗提取物抑制免疫，效果显著""第52号实验体脑死亡后，用乌头碱维持心脏跳动72小时"。
随着调查深入，一个跨越二十年的黑暗产业链逐渐浮出水面。李大夫早年是某生物制药公司的首席研究员，因非法人体实验被吊销执照后，带着研究资料躲进青泥村。他利用村民对死亡的恐惧，打着"起死回生"的旗号，将这里变成了人体实验室。那些所谓"奇迹生还"的患者，不过是他用来测试新药的小白鼠。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在李大夫的保险柜里发现了多份器官移植协议书。这些文件的签署者，不乏社会名流和富商巨贾。原来，那些"药引"最终都流向了地下器官交易市场，而所谓的"永生药"，不过是用他人的生命延续自己的苟延残喘。
当林夏再次站在那面"妙手回春"的锦旗前时，终于看清了隐藏在金色字迹下的暗红痕迹——那不是染料，而是经年累月的血迹。青泥村的秘密被揭开，李大夫和他的同谋们被绳之以法，但那些被剥夺生命的灵魂，那些被扭曲的"医学奇迹"，永远成了悬在生者心头的一把利刃。
结案那天，韩渊把最后一份调查报告锁进档案柜。窗外的雨还在下，远处的青泥村己被警戒线围起，挖掘机正在拆除那座充满罪恶的卫生室。但林夏知道，只要人性的贪婪还在，类似的悲剧就永远不会真正落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