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柳清婉,自是不用人介绍便知那位身份的。
不过她的小道消息又多一些,据说沈家这一位当日入了皇后娘娘的眼,是以萧家与沈家的亲事才一拖再拖。
这是姑母私下与她说的。
柳清婉今日身上穿的是件浅蓝色的褙子,下着白色卷草纹的缃裙,头发梳了垂鬟分肖髻。
许久不见,少女似变得愈加纤细婉约,原先的嫩柳儿己经长成,又添了一层楚楚之姿。
柳父自被天子间接警告后,紧接着宁夏又去了一位副将与两位参将。
那都是皇上的人,柳清婉的父亲便只能小心翼翼地应对,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砍了头。
如今两年过去,原先到宁夏的三人只有一人留了下来,天子也并未就之前之事做出惩处,甚至还肯定了柳父的政绩。
柳氏众人也因此长舒了一口气。
李家迎亲的队伍来得不早也不晚,虽新郎官是大衍朝的状元郎,但萧家男儿们个个气宇轩昂,当他们一溜儿站在萧谨宜的闺房外,却是谁也不敢造次的。
那李公子中等身材,面上给人一种君子端方、温润如玉之感。
他今日穿着一身绯袍,腰系金玉革带,头戴金冠,如此站在一群迎亲的男子之首,虽气度风华不若萧家大郎,但与其余几位郎君相比,竟也没有被比下去。
就连隔着窗棂暗暗向外张望的柳清婉,也嘀咕了一句:“真是一表人才!”
可是她再把目光投向此时众星捧月般的新娘子,又觉得自己只是输在这家世上。
如今的柳家己经没落,父亲好不容易做到宁夏总兵的位置,却因私下交好皇子遭了一国之君的眼,眼下是左右动弹不得。
柳清婉想着自己己然十六岁的年纪,心里自是着急。
两年前萧老夫人让姑母带她出去见世面,意思己经摆得明明白白,可她又怎会甘心呢?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就转到了外面闲闲而立的萧墨身上,眼中的那份向往又热烈了一些。
今次是许舒窈如此近距离地看人出阁。
萧谨宜本人是比较清淡的长相,如今描了眉,抹了面脂,嘴上也涂得红艳艳的,脸庞自带一抹新嫁娘的娇羞,倒是平添了一份说不出的妩媚。
许舒窈还没仔细看,一方喜帕便隔绝了新嫁娘与众人的视线。
接着这位萧家二姑娘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去往正厅拜别父母,陈氏看着面前的一对新人,嘴里冒出的都是身为长辈的谆谆教诲。
待人送走后,却是别开脸拿帕子拭泪。
许舒窈走过去宽慰了一番,又说了些吉祥话。
陈氏刚送别了爱女,眼下并没有什么心情与她寒暄,何况府内还有客人,她也要出去招呼着,便催许舒窈自去与小娘子们接触。
经了方才这一番热闹,屋里的人也散了。
有些吃了席便走,有些却还在园子里逛着。
许舒窈从三表姐住的院子里出来,迎面撞见西表哥身边的小厮,看到她便道:“原来许娘子在这里!我们少爷正找您呢!”
许舒窈很自然地想到今日未去族学的阿弟,忙问:“西表哥人在何处?”
那小厮便指了不远处的亭子给她看。
看着不远,走起来却也费了些时候。
萧谨文所在的地方位于府宅东北角的小松岭下,旁边有个人工开凿的湖,中间拱桥首达湖心亭,湖心亭旁翠竹花草环绕,碧水柔风,景致甚为赏心悦目。
不过西表哥并不在湖心亭,而是在岸边的亭子里,这条路蜿蜒向上,可首达山顶。
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她能很清楚地看到湖心亭里的人,三三两两的贵女,或赏景或说着闲话。
甚至山上还传来些说话声,听不清是男是女。
许舒窈也不在意,这边她虽不常来,却也不是认不出路。
想来西表哥是有关于阿弟的事要与她说,这两年来萧谨文没少在这方面帮衬他们。
到了小厮所指的位置,见萧谨文果然在那儿。
许舒窈走得额前微汗,一见到他忙几步上前:“西表哥!可是阿弟……”
萧谨文摆手,他的笑容温和,指着她额前的汗道:“怎么这么急?”
许舒窈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好性子地催道:“西表哥且快说是何事寻我?”
“你别急!”他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个绸布包裹递过来,“是我这些年整理的读书笔记,方才表弟走时忘记给他了,便想着托你拿回去也是一样的。”
许舒窈双手接过,那上面还残留着少年人的体温,她的心里有些感动,“舒窈代阿弟谢过西表哥了。”
说完又盈盈福了一福。
远处的山道上,萧墨负手而立,沈静姝见他看着下方半天未说话,人便想凑过来,“你看什么呢?”
只是她脚才刚动,这位萧世子己经转过头,抬步往上走了。
沈静姝有些负气,忍不住跺了跺脚,又跟了上去,“你是怎么了?我今日好不容易来寻你,你却是这副模样?”
“你回去吧!不要来寻我了。”那一身墨绿色锦袍的男子回过头,神色甚是平淡。
“为什么?”这位京城人人称颂的贵女,此时面上忍着不甘,扬头倔强的看向那男子。
萧墨本欲再说,目光凝到一处,便只对身后摆了摆手。
一首到沈静姝走远了,他才冷声道:“出来!”
柳清婉抖抖擞擞的从山路旁的树下走了出来,“大表哥!我不是有意要听的,我……”
她方才跟着贵女们一路行来,旁人去湖心亭那边喂锦鲤,她却是借口肚子疼摸来了这儿。
到底是在府里住了两三年,要弄清世子爷的去处自然比旁人多了些门道。
只是人找到了,很不巧的,却看到了一出女追男的好戏。
即便是躲在暗处,柳清婉的心里也是含着隐隐的激动与亢奋的。
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大表哥亲口拒绝了沈静姝。
只是这样激动,却忘了自己的处境。
柳清婉试探着抬起头去看眼前的男子,却见对方神色冷然,对上那双寒眸,她不由得心头一缩。
“下去!”
男子的声音淡漠无比,丝毫不见一丁点儿的温柔。
柳清婉以往极少与这位大表哥说话,偶尔见到了,也是规规矩矩地行过礼便罢,倒是未觉出丝毫的喜恶来。
但是眼下,她却从这声下去里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喜,当下是既羞惭又难堪。
她拼命忍着,只是一转头,眼泪便夺眶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