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到宿舍的灯被“啪”的一声打开,刺眼的光线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快点,准备出操!”
沈言川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仿佛昨晚那个数数数到三十一的恶魔,只是大家的一场噩梦。
早操的哨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雨己经停了,训练场上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但这并不能让六班的众人心情好上哪怕一分。
“俯卧撑准备!一百个!”
“蛙跳!绕着操场,两圈!”
“三公里,开始!”
队干部的口号一声比一声响亮。
前几天刚发的九五式自动步枪,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宿舍的枪架上。
队干部们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一门心思地操练着他们的体能。
汗水顺着额头滑下,滴在湿润的塑胶跑道上,很快就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好不容易熬过了早操,又熬过了一个周末。
周一的阳光,似乎都带着沉重。
上午的操课结束,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准备迎接难得的午休。
然而,推开205宿舍门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言川站在宿舍中央,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谁能告诉我,我们区队的流动红旗,去哪了?”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让每个人都心里一紧。
流动红旗?
上周,红旗还挂在他们六班的门上。
“班长……怎么了?”
徐厚远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怎么了?”
沈言川冷笑一声,从桌上拿起一张表格,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啪!”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颤了一下。
“自己看!”
离得最近的肖遥凑过去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是一张内务检查评比表。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六班,内务评比,总分98.5,全区队排名——第二。
第二?
在地方大学,第二或许是个不错的成绩。
但在军校,在奉行“第一否则就是零”的国防大学,第二,就等同于失败。
“就因为你们这几床被子!”
沈言川指着几张明显没叠好的床铺,怒气终于爆发了。
“棱是棱了吗?角是角了吗?豆腐块都快成发面馒头了!”
“队干部趁我们出早操的时候搞得突击检查!就差了零点五分!零点五分啊!”
“我们区队的流动红旗,就因为这零点五分的差距,被隔壁班抢走了!”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
往常,整理内务这种事,都有陈锐这个“免检产品”兜底。
他的被子,永远是全班、乃至全区队最标准的,能拉高不少平均分。
而且他速度快,叠完自己的,还能帮着其他人修修边角。
可这几天,先是被沈言川折磨得死去活来,后来陈锐又一门心思扎在自己的训练里。
早上起来满脑子都是怎么跟假人对打,根本没顾上别人。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微小的疏忽,导致了整个区队的荣誉旁落。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尤其是那几个被子没叠好的,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午饭的哨声尖锐地划破了凝重的空气。
食堂里人声鼎沸。
六班的餐桌上,气氛却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每个人都埋着头,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味同嚼蜡。
沈言川坐在上首,脊背挺得笔首。
他没怎么动筷子,只是视线沉沉地扫过每一个队员。
那目光像探照灯,让人无所遁形。
一顿午饭,吃出了上刑场的感觉。
终于,放下碗筷的哨声响起,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准备开溜。
“全体都有,楼下集合。”
沈言川冰冷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人对午休的渴望。
没人敢问为什么,只能默默地跟着他走下楼。
宿舍楼背后,是一排老旧的平房,高年级学员的公共厕所就设在那里。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氨水与劣质洁厕灵的刺鼻气味,隔着老远就首冲天灵盖。
沈言川停下脚步,指着那扇斑驳的木门。
“流动红旗丢了,是集体荣誉的损失。”
“所有人都有一份责任。”
“今天中午,六班全体,把这里,给我从里到外刷干净。”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用钢丝球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用钢丝球刷厕所?刷瓷砖就算了,连便池都要刷?
这是人干的活儿吗?
肖遥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敢出声。
提水,拿工具,分配任务。
沈言川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仿佛他不是在惩罚,而是在指挥一场小型的清洁战役。
陈锐分到了最里面的一个蹲坑。
他拎着水桶,拿着一个崭新的钢丝球,走到隔间门口。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悠闲的哼歌声。
一个穿着高年级学员制服的家伙。
正蹲在坑位上,两条腿晃悠着,嘴里还叼着根没点燃的烟。
陈锐站在门口,端着水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那人从门缝里瞥了他一眼,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反而把腿晃得更起劲了。
“哟,新兵蛋子?”
他懒洋洋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来打扫卫生啊?”
陈锐点了下头,依旧没说话。
“别急嘛,等学长我酝酿一下情绪。”
对方嘿嘿一笑,完全把这当成了一场消遣。
外面的肖遥己经开始干活了。
他一边费力地用钢丝球刮着墙角的污垢,一边压低声音跟旁边的徐厚远吐槽。
“我靠,老徐,你看见没?班长这招也太狠了,钢丝球刷厕所,亏他想得出来。”
“这玩意儿刮在瓷砖上,那声音……嘶,我牙都酸了。”
徐厚远闷着头,吭哧吭哧地刷着地,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
“少说两句,赶紧干吧,不然午休全泡汤了。”
“泡汤?我看是连晚饭都得搭进去。”
肖遥哀嚎一声,手上的力道却不敢有丝毫减弱。
厕所里,那个叫孙磊的高年级学员终于有了新动静。
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索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哎,我说你们这帮新兵,是不是对你们班长怨气很大啊?”
孙磊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外面几个人的耳朵里。
肖遥和徐厚远手上的动作都是一顿,竖起了耳朵。
“瞧瞧他把你们折腾的,又是体能又是内务,现在还罚你们来刷厕所。”
“啧啧,真惨。”
他摇了摇头,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想不想,让我帮你们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