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人,穿着居家的棉布围裙,头发简单盘起,脸上带着温婉和煦的笑容。
就像这个社区里任何一个等待丈夫和孩子归家的普通太太。
为了这一刻,他们一家三口,己经对着空气预演了不下十遍。
每一种可能,每一个措辞,都反复推敲。
然而,林沧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预案变成了一堆废纸。
“亲家母……咳咳咳!”
他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了两声,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尴尬。
“额,不是,晚星妈妈,你好你好。”
妇人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
亲……亲家母?
她身后的李晚星,差点一个踉跄从楼梯上滚下去。
妈的,她现在大概能猜到林沧鸿执意要亲自上门的原因了!
这一老一小都不是什么好鸟!
林沧鸿的身后,是耷拉着脑袋的林宇,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这两人倒是一点不认生,就像是逢年过节来串门的亲戚一样。
“林首委,您……您太客气了!”
妇人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连忙摆手。
“人来就好,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快,快请进!”
林沧鸿把礼物塞到她怀里,十分热情。
“应该的,应该的。”
“昨天这臭小子不懂事,给晚星添麻烦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妇人抱着那几个沉甸甸的礼盒,只觉得烫手。
她下意识地看向客厅方向,寻求指示。
李晚星从楼梯拐角处走了出来,穿着一身可爱的兔子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好像刚睡醒。
生活气息很重要。
她揉着眼睛,看到门口的阵仗,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羞怯。
视线与妇人交错的一瞬间,她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指令收到。
“那……那我就替孩子谢谢林先生了。”
妇人这才松了口气,将礼物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侧身让他们进来。
受宠若惊。
这西个字,此刻写满了“李家父母”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
厨房里传来“滋啦”的炒菜声,伴随着浓郁的酱香味。
林沧鸿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哎,还在做饭呢?”
“不用麻烦,真不用麻烦,我们就是来道个歉,坐坐就走。”
妇人连忙解释。
“孩子他爸,非要露一手,说要好好招待您二位。”
话音刚落,厨房门帘一掀,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他的笑容,热情,但有点假。
“林首委真来了啊!快坐快坐,饭马上就好,马上好!”
说完,他又缩了回去,仿佛多待一秒就会露馅。
李晚星站在二楼的阴影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
很好。
计划通。
她这位“爸爸”,演技实在有点抱歉,让他长时间面对林沧鸿这种老狐狸,不出三句话就会原形毕露。
而她的“妈妈”,连灶台的钮朝哪边拧都分不清。
父亲做饭,母亲待客。
这个组合虽然不寻常,但放在一个家庭里,反而显得格外真实。
人们会下意识地认为,这只是他们家独特的相处模式,从而忽略这个“家”本身,到底是不是真的。
用一个不寻常的真实,去掩盖一个更大的虚假。
这,就是她的阳谋。
李晚星!怎么说也是李青崖带出来的,这点戏还能排不好了?
她站在楼梯的阴影里,努力让自己假扮的像个忘了台词的蹩脚演员。
脚趾都尴尬地抠紧了。
身上那件可爱的兔子睡衣,此刻却像皇帝的新衣,让她无所遁形。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林沧鸿。
对方的视线正好也看了过来,带着一丝探究,还有一点……公公看儿媳妇般的慈祥?
我靠。
李晚星心里爆了句粗口,脸颊却腾地一下红了。
演的,都是演的。
“我……我去换件衣服。”
她细若蚊蚋地丢下一句,转身就往楼上跑。
房间门“砰”地一声关上。
她迅速换上校服,又对着镜子,飞快地用手指梳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
镜子里的女孩,脸颊绯红,眼神带着点受惊小鹿般的怯懦。
很好,人设没崩。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拉开了房门。
楼下。
林沧鸿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她。
那目光不再是刚才那种温和,而是带上了审视。
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工匠,在端详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从发梢,到眉眼,再到纤细的脚踝。
李晚星被看得头皮发麻,只能低着头,小步小步地挪下楼梯。
几秒后。
林沧鸿收回了目光,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
“啪”的一声,大手拍在了林宇的肩膀上。
力道不轻。
林宇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林沧鸿没说话,只是冲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眼神一点不避讳的在说。
臭小子,眼光不错。
毒辣!
林宇则是没搞清楚状况。
他现在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浆糊,嗡嗡作响。
今天一大早,老爹就把他从床上薅起来。
“走,给人家姑娘道歉去。”
林宇当时就觉得,这有点小题大做。
昨天林雪璃己经把他按在地上摩擦,逼着他道过歉了。
李晚星也明确表示没关系。
多大点事啊?至于您老人家亲自出马?
可转念一想。
他又觉得这事儿……妙啊!
昨天图书馆那一出,确实是有点上头,搞得气氛很僵。
他正愁没个由头,再跟李晚星建立正常通讯。
这下好了。
老爹亲自出马,师出有名,合情合理。
有林沧鸿打掩护,他巴不得呢。
于是,他立刻换上一副痛改前非的表情,颠颠儿地跟了过来。
只是这一路上,老爹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怪。
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念叨。
“臭小子……”
“真他妈有你的,臭小子……”
林宇百思不得其解。
骂就骂吧,怎么还骂得那么……欣慰?
李晚星小步小步地挪下楼梯。
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走到客厅,她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揪着校服的衣角。
“林,林叔叔,我没事了,真的。”
声音细细的,糯糯的,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