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队长把支票拍在破庙供桌上时,我正蹲在墙角用师傅留下的八卦盘测算硬币堆的风水。供桌缺了条腿,垫着三块青砖,其中一块还是我去年从城隍庙偷的。鎏金票面在发霉的桌面晃出细碎金光,我眯着眼数后面的零,指甲缝里嵌着的朱砂被磨得发亮——总共七个零,够在市中心买套带院子的二手房,院子里得挖个池子养锦鲤,风水上说这叫"招财活水"。
"先付五千万,"我用道袍角擦着支票上的灰,道袍是师傅旧道袍改的,袖口补了三层补丁,最外层绣着我花十块钱买的"招财进宝"贴布,"故宫那地方龙气重,没阳气护体容易折寿。折寿费按市场价算,一天一千;误工费按我接私活的时薪,一小时八百;精神损失费...看在李哥你长得帅的份上,打个八折,算十万。少一分我明早扛着桃木剑去市局门口摆摊算卦。"
李队长眼角跳了跳,军靴碾过地上的硬币堆,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他往供桌上丢了个黑木盒,盒盖边缘雕着缠枝莲纹,却蒙着层厚厚的灰,像从哪个古墓里刚挖出来的。盒盖掀开的瞬间,一股冰碴子似的阴气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涕泡都冻成了冰晶——这阴气够足,能给破庙省半年空调费。
木盒里躺着片巴掌大的青铜符,蝌蚪文在灯光下泛着蓝幽幽的光,像谁家小孩用荧光颜料涂的涂鸦。我掏出从劳保店买的橡胶手套戴上,又套了三层塑料袋,才用桃木镊子夹起铜符。指腹刚碰到纹路,"刺啦"一声,橡胶手套被烫出个洞,指腹上冒出血珠——得,又得算医药费,我掏出小本本记上:"阴符烫伤,一级工伤,索赔三万八,含误工费和营养费。"
血珠渗进符文的刹那,铜符突然剧烈震动,我手腕上的"财"字胎记猛地红透,像被扔进油锅里的虾。"这是阴兵符,"我把铜符拍进提前备好的糯米碗里,碗是王寡妇送的青花瓷,她说看着富贵,"明朝锦衣卫炼来镇邪的,用活人血开过光。现在反成催命符,说明这符年头到了,该折旧换新了。"碗里的糯米滋滋冒泡,浮出半截腐烂的手指骨,指节上还戴着个生锈的银戒指,刻着"招财"二字。
李队长揉着太阳穴:"钱多多,你能不能先关心下...上个月死了三个考古队员,都是心口插着阴符咽气的。"
"关心啊,"我掏出计算器按得飞快,阳光透过破庙的窟窿照在屏幕上,"三条人命,按行业规矩,每个家属抚恤金五十万,我居中调解费抽成百分之十五,就是二万二五。加上五千万定金...嗯,够买辆全新带真皮座椅的劳斯莱斯了,真皮座椅得是仿皮的,真牛皮怕招鬼。"
进故宫那天正下着冻雨,雨丝细得像针,扎在脸上冰凉。我穿着新订做的防水道袍——面料是从劳保用品店买的加厚雨衣,让王寡妇帮忙改的,袖口特意缝了圈反光条,晚上捉鬼时显眼,方便拍照发朋友圈揽生意。仪仗队的铜鹤在雨雾里泛着冷光,脖子伸得老长,我越看越觉得像超市冷柜里卖的酱鸭,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胃里的韭菜盒子首往上返。
文物局的老郑头裹着军大衣等在午门,大衣袖口磨得发亮,露出里面打补丁的毛衣。他眼角的皱纹里全是冻霜,说话时嘴里冒出的白气能在空中凝成小冰粒:"钱师傅,昨晚值夜的小王...被人发现在太和殿龙椅上坐着,浑身冻干了。法医说跟被放进急冻柜里似的,眼珠子都成冰球了。"
"冻干了?"我摸着下巴,雨珠顺着道袍帽檐往下滴,在地上砸出小水坑,"那尸体是不是特别轻?听说冻干的尸体脱水率高,能卖废品不?按斤称还是按个算?"
老郑头的脸比冻柿子还红,差点把军大衣脱下来抽我:"钱多多!这是人命关天的事!"
太和殿的鎏金匾额在雨里像块化不开的铅,匾额上的"太"字少了点,据说是当年工匠故意留的,说什么"满招损谦受益",我看就是偷工减料。我踩着湿滑的金砖往里走,鞋底的防滑纹路里卡着不少碎瓷片——听说是当年八国联军留下的,说不定能捡两块卖钱。金砖缝里长出的青苔绿油油的,看着挺新鲜,不知道能不能炒盘菜。
龙椅前的香炉里插着三支断香,香灰堆里埋着半枚铜钱,铜锈斑驳,正是师傅当年教我悬浮术用的乾隆通宝。我蹲下身,用桃木剑小心翼翼地扒拉香灰,剑尖碰到铜钱时,突然感到一股熟悉的阴气——这铜钱我小时候咬过,换牙期牙痒,把边缘啃得坑坑洼洼,现在看着像被老鼠咬过。
"别动!"老郑头突然拽住我袖口,他指节上的老年斑在阴雨中竟变成青黑色,像谁用马克笔涂花了脸,"上个月也是在这,值夜的小张看见龙椅上坐着个穿飞鱼服的影子...跟电视剧里演的锦衣卫似的,就是脸色发绿,跟得了黄疸似的。"
我甩开他的手,桃木剑出鞘时划破雨幕,剑穗上挂着的塑料招财猫铃铛"叮当"作响——这铃铛是在两元店买的,图个吉利。剑尖刚点到龙椅扶手,那扶手雕着的龙纹突然动了动,龙鳞上的金粉簌簌往下掉,像人掉头皮屑。整座大殿突然暗下来,檐角的铜铃发出破锣似的响声,比王寡妇骂街的嗓门还难听。
龙椅背后的九龙屏风上,墨色的龙鳞竟在蠕动,最中间那条黄龙的眼睛,慢慢变成了铜钱的形状——卧槽,这龙也爱财?难不成故宫的龙脉下面埋着金矿?我得找机会挖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