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央,风卷着枯叶扫过定北侯府的石阶,东厢房内灯火如豆,苏念棠披着轻纱倚在窗前眉眼间不见一丝倦意。
她望着远处幽深的回廊唇角轻轻勾起。
“春桃,酒席准备好了吗?”她淡淡开口。
“回夫人,己备妥当。”春桃低声道,“赵德全和陈文昭都收到了请帖。”
“好。”苏念棠轻笑一声,抬手抚了抚微微隆起的小腹,眸光微敛,“既然他们急着自投罗网,那我便请他们吃顿‘谢恩宴’。”
翌日傍晚,设在偏院的宴席热热闹闹摆开。
桌上摆着几道清淡却精致的菜肴,还有两壶桂花酿。
赵德全与陈文昭对视一眼,面上皆带着几分警惕,却还是恭敬入席。
苏念棠一身素雅襦裙,端坐主位,神态慵懒,仿佛昨日之事从未发生过。
“这几日身子不适,多亏府中上下照料有加。”她举杯一笑,语气柔和,“今日设宴,一来是为感谢诸位,二来……也有些事想与大家说说。”
众人纷纷举杯,气氛略显拘谨。
“账目之事,我己查明。”苏念棠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赵德全手中酒杯一顿,指节微微发白;陈文昭更是差点打翻酒盏,脸色瞬间惨白。
“哦?”苏念棠笑意不减,目光缓缓扫过两人,“赵管事,你说是不是?”
赵德全强作镇定,干笑一声:“夫人聪慧,想必己查得一清二楚,老奴佩服。”
“可不是嘛。”苏念棠悠悠道,“只是,我有点好奇,是谁在背后替你们撑腰?”
她语气温柔,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挑破了众人心里最怕被戳破的那一层纸。
宴席上一时鸦雀无声,连陪侍的下人也噤若寒蝉。
夜色渐深,酒过三巡,众人或醉或昏,唯有苏念棠清醒如常。
她起身告退,留下赵德全等人继续“畅饮”。
而她转身离开时,
次日清晨,晨雾未散,外院账房门外,一道身影匆匆而来。
“求见世子妃!”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守门小厮认出这是昨夜赴宴的陈文昭,连忙禀报。
不多时,陈文昭被带入偏厅,一见到苏念棠便扑通跪倒,泪流满面:“夫人明鉴!小人罪该万死,可实在迫于无奈啊!”
他双手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递到苏念棠面前:“这份账本,是我连夜誊抄的副本,上面详尽记录了所有虚假支出,以及赵德全收受沈侧妃贿赂的证据……我愿意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只求夫人饶我一条性命!”
苏念棠接过账册,随手翻开几页,目光平静如水。
她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嘴角微微扬起:“你倒是聪明,知道该选谁当靠山。”
陈文昭连连叩头,不敢言语。
苏念棠放下账册,缓缓站起身:“你的命,我会留着。不过,要听我的安排。”
“是是是!”陈文昭连连应声,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萧承煜己在书房等候多时。
听完春桃汇报后,他面色骤沉,双眸如冰。
“竟敢动账目,还牵扯到沈氏……”他冷笑一声,“看来他们是真当我这个世子不在府中。”
他立刻下令,将赵德全押入柴房,亲自召见外院众管事,召集一堂。
正厅之上,众人肃立,屏息凝神。
“昨日有人胆大包天,火烧账册,意图掩盖贪墨之举。”萧承煜声音冷冽,气势逼人,“今日,我己掌握全部证据。赵德全己被拿下,接下来,谁再敢阳奉阴违、图谋不轨,后果自负。”
众人脸色苍白,齐齐跪下:“属下不敢!”
萧承煜扫视一圈,目光落在苏念棠身上,语气缓了几分:“从今往后,外院账务由世子妃亲自审核,另设独立监察组,由春桃负责监督往来账目。”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一个新入门的世子妃竟被赋予如此大权?
但无人敢质疑——毕竟那位世子的态度,己然明确。
苏念棠站在殿门口,听着屋内的训话,神色依旧从容。
“春桃。”她低声唤道。
“在。”
“今晚开始,把账本重新理一遍,明日张贴于外院公示栏。”苏念棠目光深远,“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到底是谁,在拿侯府的钱做买卖。”
春桃一愣:“夫人,这是要公开账目?”
“没错。”苏念棠点头,“既然是侯府的钱,就该让大家一起盯着。贪墨之徒,最怕阳光照进暗处。”
她转头望向夜幕中的侯府,风吹过檐角铜铃,发出清脆声响。
一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晨光微曦,外院公示栏前己聚起三三两两的管事与小厮。
他们低声议论着昨夜那场“谢恩宴”,谁也没想到,赵德全竟会一夜之间被押入柴房,连带着整个外院都笼罩在一片肃杀之气中。
不多时,春桃捧着一叠厚实的账册和说明纸张亲自张贴于公示栏之上。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苏念棠亲笔所书的字迹清秀却锋利,每一笔都像是落在人心头:
“今将侯府近一年账目明细公之于众,凡有虚报、假账、暗扣者,皆一一列明。账目如棋局,一步错,步步皆危。”
底下是清晰的对比表格——原本模糊不清的支出项,如今分门别类,红黑分明,连最普通的油盐米醋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众人一眼便看出,某些“采购”的价格离谱到令人咋舌,甚至还有数笔银钱流向不明之地。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低声私语渐渐演变为窃窃私语,再变成义愤填膺的议论。
“原来赵总管竟敢这样贪墨!”
“怪不得咱们月例总是拖延……”
“世子妃此举,实在英明。”
消息传得极快,不出一个时辰,内院也沸腾了。
沈侧妃端坐在自己的兰香阁里,手中捏着一杯温热的桂花茶,面上仍是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
她轻轻吹了吹浮沫,嘴角含笑仿佛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夫人,赵德全己被拿下,陈文昭也投靠了世子妃。”贴身丫鬟低声禀报,“那边说……恐怕撑不了多久。”
沈侧妃笑意不变,目光却沉了几分:“撑不了也得撑,至少,要撑到信送出去。”
当夜,她遣心腹悄悄外出欲往城东递一封密信。
而这一切早被苏念棠悄然掌控。
她在窗边倚着软枕,望着深沉夜色,轻声道:“去吧,让他们安心一些。”
春桃站在身后,不解地问:“夫人不拦她?”
“拦什么?”苏念棠淡淡一笑,我倒想看看,她背后那位,究竟有多大本事。”
春桃恍然,默默退下。
深夜,一道黑影悄然翻出定北侯府后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而苏念棠轻轻抚摸腹部,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娘亲不是懒,只是喜欢后发制人。”
此刻,她望向远处灯火零星的街道,心中己有打算。
——开源节流,商道显威。
这是她留给侯府的第一步棋,也是她为这个家,埋下的第一颗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