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贞观元年三月初七，长安城春雪初融。武珝跪坐在弘文馆偏殿，指尖拂过《隋炀帝起居注》泛黄的纸页。窗外柳絮纷飞，案头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书架上，与那些密密麻麻的典籍融为一体。
"武姑娘，该用午膳了。"老仆在门外轻唤，却见少女恍若未闻，目光死死盯着起居注最后一页——那里记载着大业十西年三月十一日，隋炀帝临死前夜，曾召见一位法号"明空"的比丘尼。
"奇怪..."武珝喃喃自语。这页纸边缘有细微的撕痕，墨迹也比前页新些。她轻轻捻动纸页，忽然察觉夹层中有异物。正要拆看，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武姑娘！"天策府亲兵推门而入，"秦王请您即刻过府！"
马车上，武珝悄悄取出夹层中的绢片。上面只有八个字："女主昌，李子荣"。她心头剧震，这分明是《推背图》中的谶语！谁会把这样的东西藏在宫廷典籍中？
天策府正堂气氛凝重。李世民一身素服，案几上摊开着北疆军报。见武珝进来，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珝儿，叔父生前可曾向你提过'火龙出水'？"
武珝一怔。这是义父临终前夜，烧毁图纸时念叨的古怪词句。她刚要回答，忽见屏风后转出个褐发碧眼的胡商："此乃波斯秘术，以硝石、硫磺配比，可于水下燃火三日不灭。"
"这位是波斯使者阿尔伯兹。"李世民介绍道，"他带来消息，突厥可汗己获得'火龙'制法。"
武珝指尖发冷。义父的火药配方终究还是泄露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殿下，太原府库的三百斤硫磺..."
"正是为此寻你。"李世民递过一封密信，"裴寂旧部招供，那些硫磺被运往洛阳。王世充己命工匠在洛水架设'火龙机关'，欲趁我军北上平叛时，水淹潼关！"
武珝脑中闪过义父的玉坠——那里面藏着火药改良配方！她霍然起身："民女需即刻面见陛下！"
"且慢。"李世民按住她，"父皇病体未愈，此事暂不宜惊动。三日后上巳节，你随我赴曲江宴，见机行事。"
离开天策府时，暮鼓正敲响第一声。武珝的马车刚转过街角，忽然被一队金吾卫拦住。为首的将领冷笑："奉太子教，请武姑娘过府一叙。"
武珝心头一凛。李建成虽被废，其党羽仍称他为太子。她悄悄将绢片塞入鞋缝，故作镇定道："哪位太子？如今天策府..."
"姑娘何必装糊涂？"将领猛地掀开车帘，"宇文大人要问的，是你在弘文馆找到的东西！"
寒光一闪，武珝袖中匕首己抵住将领咽喉："巧了，秦王正想问宇文颖，私通突厥的密信藏在何处。"她突然用突厥语高喊，"后面的粟特勇士，还不动手？"
金吾卫慌忙回头，武珝趁机踹翻车夫，夺过缰绳狠狠一抽。马车撞开拦路者，狂奔向平康坊。身后箭矢破空，一支弩箭擦着她耳畔钉入车板。
慈幼院地窖里，武珝点燃火折子。微光中，三十七个孩子蜷缩在角落，最小的才五岁。她取出义父的玉坠，轻轻旋开暗格——里面除了一张硝石提纯法，还有幅奇怪的图画：曲江池底标注着红叉，旁边小字写着"火龙巢穴"。
"原来如此..."武珝恍然大悟。王世充在洛水的布置是幌子，真正的杀招在长安！
三月初九，曲江池畔张灯结彩。李世民携武珝赴宴，少女特意换上胡旋舞裙，腰间金铃随着步伐叮当作响。百官酒过三巡时，她突然指着池心惊呼："快看！水里有火！"
众人循声望去，池底果然泛起诡异红光。李世民摔杯为号，埋伏的玄甲军立刻封锁全场。工部匠人潜入水下，竟捞出十余个密封铁箱，里面装满掺了火油的硝石！
"好个一石三鸟。"李世民冷笑，"若今日引爆，不但本王与百官葬身火海，还能嫁祸天策府监守自盗。"他转向面如土色的宇文颖，"宇文大人，这些铁箱上的突厥文，需要本王翻译吗？"
变故陡生！宇文颖突然暴起，袖中弩箭首射武珝。电光火石间，一道灰影闪过，弩箭钉入突然出现的老宦官胸口。
"萧...萧公公？"武珝认出来人，正是弘文馆掌管钥匙的老宦官。
垂死的老人攥住她手腕，塞来半块玉珏："姑娘...小心...比丘尼..."话未说完便断了气。武珝翻过玉珏，背面刻着"明空"二字！
当夜，天策府灯火通明。武珝将线索一一摆开：起居注中的比丘尼、预言女主昌的绢片、曲江池的阴谋、老宦官临死的警告...她突然想起什么，翻出从波斯邸捡到的残笺。
"日月当空..."她指尖发颤。若将"明空"二字拆解，"日月当空"不正是"曌"字？而"曌"，是则天文字中特制的"照"字！
李世民见她神色有异，正要询问，亲兵突然急报："陛下呕血昏迷！太医说是中毒！"
两仪殿内药气熏天。李渊面色青紫，榻前跪着瑟瑟发抖的太医。武珝目光扫过药渣，突然抓起一片人参："这不是参须！是商陆根！谁换了陛下的药？"
殿角阴影里，一个戴面纱的宫女转身就跑。李世民箭步上前扯下面纱，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竟是裴寂的侄女裴婉！
"贱婢！"李世民掐住她脖子，"解药在哪？"
裴婉狞笑："哪有什么解药？这毒是...啊！"她突然七窍流血，栽倒在地。武珝扒开她衣领，后颈处有个莲花状烙印——与《大云经》残卷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三更鼓响时，李渊终于转醒。他虚弱地招手示意武珝近前："丫头...李卿临终前，可曾...交代什么？"
武珝想起义父烧毁图纸那夜说的话，字字泣血："梁国公说...'盛世根基在民不在君，望陛下...善待百姓'。"
老皇帝浑浊的眼中淌下泪来。他颤抖着取出一卷空白圣旨，示意李世民代笔："即日起...封武珝为才人...入侍...咳咳...翰林院..."
殿外惊雷炸响，春雨倾盆而下。武珝跪接圣旨时，袖中的玉珏与半片残笺悄然相合，拼出完整的谶语："女主昌，李子荣；日月当空，须眉让巾帼。"
雨幕中，一队神秘马车悄然驶出延兴门。车厢里，身着比丘尼衣袍的女子摘下风帽，露出与武珝七分相似的容颜。她摩挲着腕上莲花烙印，轻声呢喃："妹妹，我们...来日方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