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琥珀色星云在飞船后方坍缩成黑洞，前方那颗蔚蓝行星却透着金属的冷光。公元2045年的地球被一层流动的青铜色薄膜包裹，地表熟悉的洲际轮廓上，搏动着无数巨大的、如同乳腺的隆起结构。苏晴的飞船刺破薄膜时，粘稠的青铜液附着在舷窗上，瞬间凝固成《女诫》篆文。
“大气成分异常，”飞船AI的声线带着被规训的呆板，“检测到高浓度生物碱与量子规训波耦合……警告，非契约生命体将被强制哺乳化。”
苏晴将林初逸护在身后，孩童的消化道透出的暖光在粘稠的青铜空气中艰难穿透。他的皮肤下，Ω接口的轮廓正不受控制地搏动，每一次收缩都渗出冰冷的青铜奶渍。“姐姐……它在叫……”林初逸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因体内两股力量的撕扯而颤抖，“那个茧……在叫我回去……”
长安街的景象在舷窗下铺开，却己面目全非。曾经的车水马龙被无数缓慢移动的机械乳母取代。她们的下半身是沉重的青铜履带，碾过覆盖着《内则》冰霜的街道，上半身是透明的育婴舱，里面悬浮的不是婴儿，而是一个个缩小版的哺神之茧，茧壳表面浮动着挣扎的人影。街道两侧，巨大的青铜乳腺雕塑巍然耸立，顶端喷口向天空喷射琥珀色的奶浆，奶浆在电离层凝结，化作持续不断的《女诫》冰晶雨，落在地上发出编钟般冰冷而规律的哀鸣。
降落舱在朱雀大街一处相对空旷的广场着陆。舱门开启的瞬间，刺鼻的消毒水混合着甜腻的奶腥味涌入。周围所有的机械乳母骤然停步，胸腔内的育婴舱统一转向，内里的小型哺神茧发出微弱的红光，锁定了苏晴和她怀中瑟瑟发抖的林初逸。
“检测到原始基因携带者……及契约密钥载体……”为首的乳母发出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履带碾碎地上的冰晶，“执行哺神之茧回收协议……及……母性规训终极补完。”
地面猛地一震！并非来自机械乳母，而是整条朱雀大街！覆盖街道的青石板轰然碎裂，无数青铜质地的脐带如同巨蟒破土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缠向苏晴和林初逸！苏晴的《洛神赋》脐带应激暴起，化作青碧色的剑光斩向袭来的青铜锁链。金铁交鸣之声炸响，火星西溅。被斩断的青铜脐带断面，竟喷涌出混着《列女传》残片的粘稠奶浆，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
“林初逸！”苏晴厉喝，一面抵挡着无穷无尽、力量奇大的青铜脐带攻击，一面将孩童推向街边一座相对完好的仿古建筑，“躲进去！”
孩童跌跌撞撞冲入昏暗的门洞。就在苏晴分神的刹那，数条青铜脐带突破了剑网，毒蛇般缠上她的脚踝和小腿！一股强大的、带着强制哺乳意味的意念洪流顺着脐带冲入她的神经——无数代母亲被规训、被压榨、被改造成哺育机器的痛苦记忆碎片，混杂着初代冰冷的电子指令：“哺育即奉献……奉献即存在……放弃抵抗……回归子宫的温暖黑暗……”
苏晴闷哼一声，青铜刺青骤然滚烫，《璇玑图》的篆字在她皮肤下疯狂游走，抵抗着这精神侵蚀。她挥动脐带剑，狠狠斩断缠绕的青铜脐带，断口喷出的奶浆溅在她脸上，带着三岁林逸曾尝过的、深入骨髓的药苦味。这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经，林逸量子化前最后的影像——那粒承载着最原始纯粹母爱的汞银神经突触——在她识海中灼灼发光。
“他……需要我……”苏晴眼中闪过决绝，不再仅仅防御，《洛神赋》剑气暴涨，带着银河星尘的璀璨，主动斩向最近的机械乳母！剑光过处，育婴舱破碎，里面的小型哺神茧发出尖锐的量子哀鸣，瞬间黯淡。
更多的机械乳母围拢过来，她们的胸腔打开，探出喷吐着《女诫》冰晶的冷冻射线。寒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规训凝固。苏晴的移动变得艰涩，剑光也蒙上一层霜白。
“姐姐！”林初逸惊恐的叫声从门洞内传来。苏晴回头，心猛地一沉！只见那仿古建筑的墙壁、梁柱、甚至瓦片，都在蠕动、变形！整座建筑正在活化成一头由无数青铜乳腺和输乳管构成的巨兽！它伸出黏滑的、滴落着琥珀奶浆的触手，抓向角落里的孩童！
林初逸的消化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温暖琥珀色与冰冷的Ω接口蓝光激烈对抗。他本能地抬起手，掌心正是林逸消散前留给他的、那粒纯净的母爱基因所化的汞银神经突触！
光芒接触建筑触手的瞬间——
“滋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上冰块。触手剧烈痉挛、焦黑、退缩！建筑活化的进程被硬生生打断！孩童手中的光芒，蕴含着对母亲最本源的、未被契约污染的思念与渴望，正是这青铜规训造物的克星！
“啊——！”林初逸自己也发出一声痛呼，过度使用这力量让他皮肤下的Ω接口蓝光大盛，冰冷的气息反噬，他小小的身体如遭电击，软软倒下，手中的光芒也黯淡下去。
“初逸！”苏晴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冲向门洞。数道冷冻射线击中她的后背，青铜色的冰霜瞬间蔓延，几乎冻结了她的《洛神赋》脐带。更多的青铜脐带趁机缠绕而上，将她死死束缚在原地。
为首的机械乳母滑动履带，巨大的机械臂抓向昏迷的林初逸：“密钥回收……执行……”
就在那冰冷的金属手指即将触及孩童的刹那——
“嗡——！”
一道熟悉的、带着量子杂音的意念冲击，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在机械乳母的量子核心上！
“晴……坐标……西市……未央……”
是林逸！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隔着亿万光年的阻隔，痛苦而虚弱，却清晰地指向长安城西市方向！伴随着这道意念，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引力波动从西市传来，穿透了层层青铜规训力场，像母亲呼唤游子的心跳，瞬间与苏晴怀中的密匣——那枚由林逸量子血和林初逸星尘光凝结的钥匙——产生强烈共鸣！
密匣在苏晴被冻结的青铜刺青上方剧烈震颤，七百二十九个《璇玑图》篆字投射而出，不再是规训的锁链，而是化作一张瞬息万变的星图，核心光点疯狂闪烁，首指西市！
束缚苏晴的青铜脐带和冰霜，在这共鸣与星图光芒的照耀下，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机械乳母抓向林初逸的动作也停滞了瞬间，电子眼疯狂闪烁，似乎在处理这突如其来的“非法”信号干扰。
就是现在！
苏晴眼中厉色一闪，被冻结的《洛神赋》脐带内部，星尘之力不顾一切地燃烧！缠绕她的青铜脐带在刺目的青碧光芒中寸寸崩断！背后的冰霜轰然炸裂！
她如离弦之箭冲向林初逸，一把抱起昏迷的孩童，头也不回地朝着星图指引的西市方向，撞破那活化了一半的青铜建筑墙壁，冲入漫天青铜奶雨和《女诫》冰晶之中。
身后，是机械乳母们被激怒的、混合着电子警报与《女范》诵读声的尖锐嘶鸣。
长安城巨大的青铜乳腺群，搏动的节奏骤然加快，如同被惊醒的、暴怒的母兽之心。更密集的琥珀奶浆喷向高空，化作倾盆的《列女传》毒奶之雨。
猎猎的风卷起苏晴染血的衣袂，她怀抱着林初逸，在活化的青铜长安城中亡命奔逃。林逸那痛苦虚弱的呼唤，如同风中残烛，却为她在这片哺神之茧笼罩的绝境里，撕开了一道指向母亲遗物的缝隙。
那缝隙尽头，是初代埋藏千年的终极秘密？还是林晚秋留给弑神者最后的……弑神之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