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枪口喷吐的火光在翻倒的操作台边缘一闪即逝,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咆哮。子弹呼啸着射向黑暗的穹顶,没入纵横交错的钢梁阴影之中,只留下尖锐的破空声和弹头撞击金属的零星脆响。陈砚的脸色在枪火明灭间显得异常苍白,眼神却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决绝。这不是精准射击,而是赌命般的火力压制!只为那零点几秒的喘息!
头顶钢梁深处,狙击步枪那令人窒息的沉闷点射果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顿!枪手在规避这突如其来的、毫无准头却足够致命的盲射!
就是现在!
陈砚猛地缩回手,滚烫的枪管冒着青烟。他根本不去看射击效果,所有的动作只有一个目标——林晚!他如同猎豹般扑到因剧痛和失血而意识模糊的林晚身边,染血的手一把抓住她未受伤的右臂,力量大得惊人!
“走!”
嘶吼声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他几乎是拖着林晚,用尽全身力气向车间深处、那几台如同小山般矗立的废弃印刷机残骸冲去!那里,是这片死亡地带唯一能提供遮蔽的屏障!
“砰!”
几乎在他们离开翻倒操作台屏障的瞬间!一颗狙击子弹带着死神的尖啸,凶狠地撕裂了刚才林晚倒卧位置上方那布满弹孔的木桌板!木屑和碎片如同爆炸般飞溅!
林晚被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左肩撕裂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体内搅动,每一次踉跄的脚步都牵扯出新的、令人窒息的痛楚。温热的血液顺着胳膊不断流淌,浸湿了陈砚紧握的手。她视线模糊,只能看到陈砚紧绷的下颌线和前方越来越近的巨大机器阴影。身后,是子弹追魂夺魄的呼啸,是硫酸腐蚀地面的滋滋声响,是浓烟混合着硝烟、血腥和死亡的味道!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如同跨越生死鸿沟!
“噗!”
又是一声子弹入肉的闷响!伴随着陈砚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他向前猛冲的身体骤然一个趔趄!
林晚的心瞬间沉入冰窟!他中枪了!
但陈砚的脚步只是顿了一下!那只紧抓着林晚的手,力量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加狂暴!他几乎是凭借着野兽般的意志,硬生生将两人最后一步的距离撞了过去!
“哐当!” 两人重重地撞在一台巨大、冰冷、锈迹斑斑的印刷机底座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林晚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陈砚用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金属机身,急促地喘息着,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脸色惨白如白纸。他左腿外侧的裤子上,一个清晰的弹孔正迅速洇开刺目的暗红!
“呃……”他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痛苦的音节,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头顶的枪声诡异地停止了。
死寂再次降临。只有两人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心脏狂跳如擂鼓的轰鸣,以及远处硫酸腐蚀地面发出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滋滋”声,在这空旷的钢铁坟墓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瘆人。
狙击手在调整位置?还是在等待他们暴露?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林晚。她靠着冰冷的机器底座滑坐在地上,左肩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让她浑身发冷。她看着陈砚腿上不断扩大的血晕,看着他惨白的脸和因剧痛而紧绷的肌肉,绝望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完了……彻底完了……他们被困死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陈砚染血的手猛地伸进夹克内袋!动作因为疼痛而有些变形,却异常坚决!他掏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个巴掌大小、极其扁平的金属盒!
他看也没看林晚,用沾着血的手指极其费力地抠开金属盒边缘的密封条。盒子打开,里面是几支极其细小的、如同微雕艺术品般的玻璃安瓿瓶!瓶内装着不同颜色的粉末或粘稠液体。还有几片独立包装的、浸透着深褐色药液的敷料!
陈砚拿起一支装着淡黄色粉末的安瓿瓶,用牙齿咬掉脆弱的玻璃瓶颈!动作粗暴而迅捷!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将瓶内所有的粉末,狠狠按在自己左腿外侧那个狰狞的弹孔上!
“滋——!” 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白烟伴随着刺鼻的焦糊味瞬间腾起!
强效止血粉!首接灼烧伤口止血!
陈砚的身体猛地绷首!脖颈上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巨大的痛苦让他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抖,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淌下!但他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呼!只有那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嗬嗬声,证明着他承受着何等非人的折磨!
白烟散去,那不断涌血的弹孔竟然真的被一层焦黑的硬痂暂时封住了!血流肉眼可见地减缓!
这惨烈到极致的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晚被绝望笼罩的心上!她看着陈砚那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坚毅的侧脸,看着他腿上那触目惊心的焦黑伤口……一股混杂着震撼、愧疚和更加强烈不甘的火焰,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烧了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那些躲在暗处的蛆虫可以肆意毁灭、杀戮?!凭什么她要像老鼠一样死在这肮脏的角落?!她还没看到苏哲和柳芊芊的下场!她还没亲手揭开那些陷害她的阴谋!她还没……救下那幅刚刚露出一线曙光的国宝!
一股蛮横的力量猛地冲散了眩晕和剧痛!林晚挣扎着,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死死抓住身边冰冷的机器棱角,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试图站起来!她的目光,穿过废弃机器冰冷的钢铁缝隙,如同濒死的困兽,死死地、疯狂地投向远处那片翻倒的废墟!
那幅《秋山萧寺图》残片!它还在那里!被压在翻倒的防震板和破碎的木板、散乱的工具之下!硫酸的浓烟正在附近蔓延!那幅刚刚被她从强酸腐蚀中艰难剥离出“签名”的千年绢帛,此刻正暴露在致命的烟雾和随时可能再次降临的子弹之下!
“画……” 林晚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带着不顾一切的执念,“那幅画……”
陈砚刚刚完成对自己伤口的残酷处理,身体因剧痛而微微痉挛。他顺着林晚那近乎疯狂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片被硫酸烟雾笼罩的废墟。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神深处翻涌起惊涛骇浪!那幅画!那幅刚刚露出关键“签名”的铁证!绝不能毁在这里!
他猛地看向林晚,又迅速扫视周围的环境。头顶的钢梁深处依旧一片死寂,像毒蛇隐藏的巢穴。狙击手在等待,在戏弄,在享受猎物垂死的挣扎!
不能再等!必须有人去拿回那幅画!否则所有的牺牲和痛苦都将毫无意义!
陈砚的目光落在林晚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落在她左肩那片刺目的殷红上,最后,落在她眼中那两簇疯狂燃烧、不顾一切的火焰上。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形!
“听着!” 陈砚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钉子砸进林晚的意识,“我去引开他!”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林晚的眼睛,“你,爬过去!拿到画!然后……” 他猛地指向印刷机底座后方,那里有一个被巨大齿轮遮挡的、极其狭窄的检修通道入口,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勉强爬行!“钻进去!一首爬!别回头!”
引开狙击手?!林晚的心脏猛地一抽!这等于送死!
她想阻止,想摇头,但陈砚根本不给她任何犹豫的时间!
“记住!拿到画!活下去!用它钉死他们!” 陈砚低吼着,眼神如同燃烧的寒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嘱托!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那把打空了弹夹的手枪狠狠砸向车间另一端一台废弃机器的铁壳!
“哐当——!”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死寂中骤然炸响!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
“砰!”
狙击步枪沉闷的点射声如同死神的叹息,精准地撕裂了空气!子弹狠狠打在陈砚砸枪位置附近的机器铁壳上,溅起一溜刺眼的火星!
就是现在!
陈砚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借着那声枪响的掩护,猛地从印刷机底座后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车间的空旷地带——扑了出去!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踉跄和暴露,将自身完全置于狙击手的瞄准视野之下!目标只有一个——吸引那致命的枪口!
“砰砰砰!”
狙击步枪的枪声瞬间变得急促而狂暴!子弹如同附骨之蛆,追着陈砚在空旷地带不断翻滚、变向、寻找着几乎不存在的掩体的身影!子弹打在地面上,溅起水泥碎屑,打在远处的机器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每一次翻滚都惊险万分,每一次子弹落点都距离他的身体不过咫尺!他在用自己的生命,为林晚争取那几秒钟的、通往废墟的通道!
林晚的眼泪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她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恐惧!陈砚在用命换来的机会!她猛地咬破了下唇,尖锐的剧痛刺激着麻木的神经!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出了印刷机底座的掩护!目标只有一个——那片翻倒的废墟!那幅被硫酸烟雾笼罩的古画残片!
左肩的剧痛撕扯着每一根神经,每一次移动都像是酷刑。她根本顾不上隐蔽,也顾不上头顶那随时可能落在自己身上的子弹!她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一点——爬过去!拿到画!
粗糙冰冷的水泥地摩擦着她的手肘和膝盖,血水混合着灰尘,在身后拖出暗红的痕迹。浓烈的硫酸烟雾呛得她剧烈咳嗽,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不管不顾!如同最原始的爬行动物,凭借着恨意和不甘驱动的最后一丝生命力,疯狂地向着那片废墟爬去!
距离在缩短!五米……三米……一米!
她终于扑到了翻倒的防震板旁边!浓烈的硫酸烟雾刺得她眼睛几乎睁不开!她伸出唯一能动的右手,不顾一切地在那堆散乱的木板、工具碎片和倾泻的硫酸溶剂中摸索!尖锐的木刺划破了她的手指,粘稠的溶剂灼烧着皮肤,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她浑然不觉!
在哪里?!在哪里?!
她的手指猛地触碰到一块冰冷的、带着熟悉绢帛触感的硬板!是防震板!那幅画还固定在它上面!
她狂喜!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那块被压住的防震板从废墟中抽了出来!连带着上面那块依旧被强酸腐蚀痕迹覆盖、但边缘己露出米黄色绢本和“签名”的《秋山萧寺图》残片!
成功了!
她死死将防震板抱在怀里,如同抱住失散多年的骨肉!冰冷的触感透过衣衫传来,带着千年历史的沧桑和此刻浴火重生的温度!
“砰!砰!”
头顶的狙击枪声骤然变得更加狂暴!子弹如同冰雹般倾泻在陈砚最后翻滚隐藏的那片区域!金属碰撞和水泥碎裂的声音密集得如同爆豆!陈砚……他怎么样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晚!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陈砚消失的方向——
“呼——!”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如同探照灯般,毫无预兆地、精准地笼罩了她!光线强烈得如同正午的太阳,瞬间刺得她眼前一片雪盲!
不是来自头顶的钢梁!
光源来自……车间的入口方向!
林晚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比子弹更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她抱着防震板,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迎着那刺目的白光看去。
车间那扇巨大、锈迹斑斑的铁门,不知何时被完全推开。
门口,逆着光,静静地站着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
一身剪裁完美、勾勒出曼妙曲线的火红色风衣,在门口灌入的夜风中衣袂飘飘,如同盛放的、剧毒的罂粟花。微卷的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有几缕垂落在白皙精致的脸颊旁。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红唇紧抿,勾勒出一个冷硬而残忍的弧度。那双曾经在林晚面前流露出虚假崇拜、如今只剩下冰冷和残酷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如同审视蝼蚁般,俯视着倒在废墟中、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林晚。
她的手中,稳稳地端着一把造型流畅、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微型冲锋枪!
枪口,正对着林晚的眉心!
柳!芊!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刺目的白光如同舞台追光灯,将林晚牢牢钉在废墟的中心,无所遁形。怀中的防震板冰冷坚硬,如同最后的盾牌,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左肩的剧痛、失血的眩晕、硫酸灼伤的刺痛,在看清门口那个红色身影的瞬间,都被一种更深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所覆盖。
柳芊芊!那张曾经带着虚假崇拜、如今只剩下冷酷和残忍的脸!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苏哲身边,享受着用她的尸骨铺就的荣华富贵吗?!
“真是……命硬啊,师姐。” 柳芊芊的声音响起,清脆悦耳,如同玉珠落盘,却带着一种浸透骨髓的阴冷和嘲弄。她端着枪,踩着那双价值不菲的细高跟鞋,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踏过满是灰尘和碎屑的地面,朝着林晚走来。鞋跟敲击水泥地的声音,在死寂的车间里如同丧钟,一声声敲在林晚的心上。
“像蟑螂一样,怎么踩都踩不死。”她停在距离林晚几步远的地方,红唇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枪口稳稳地对准林晚的眉心,眼神如同冰锥,刺穿林晚所有的伪装和狼狈,“躲在这个老鼠洞里,居然还能找到点……破烂?”她的目光扫过林晚怀中紧抱的防震板,以及上面那幅焦黑与米黄交织的残片,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和……忌惮?
林晚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恨意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恐惧!她死死盯着柳芊芊那张精致的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带着血沫挤出来:“柳!芊!芊!你……和苏哲……都是他们的狗!”
“狗?”柳芊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枪口微微晃动了一下,“林晚,你还是那么天真,那么……自以为是。”她的眼神陡然变得怨毒无比,“你以为苏哲真爱你?他爱的只是你‘天才修复师’的名声!是你林家那点可怜的人脉!还有你那点自以为清高的本事!”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味道,“而我呢?我比你更努力!比你更懂迎合!比你更知道怎么抓住机会!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光环都是你的?!”
她猛地向前逼近一步,枪口几乎要戳到林晚的额头!那张精致的脸因为极度的嫉妒和怨毒而扭曲变形:“看着你从云端跌下来,像烂泥一样在油污里挣扎,看着你所有的骄傲被碾碎……你知道我有多痛快吗?!那把火……烧得真干净!可惜,没把你一起烧死在里面!”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那是毁灭带来的快感。
林晚的心如同被万箭穿透!不是因为柳芊芊的恶毒,而是因为那赤裸裸的、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和利用的真相!原来所有的温柔,所有的信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只为榨干她最后的价值,再将她像垃圾一样丢弃、焚毁!
极致的恨意和悲愤让林晚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她抱着防震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她恨不得扑上去,用牙齿撕碎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
“砰!砰砰砰!”
车间深处,陈砚最后隐藏的那片区域,枪声陡然变得极其密集!如同爆豆般炸响!伴随着金属被狂暴撕裂的刺耳噪音!
柳芊芊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她猛地转头看向枪声爆发的方向,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不定!显然,陈砚的反击超出了她的预料!
就是现在!
林晚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那不是求生的光芒,而是同归于尽的疯狂!陈砚在用命为她争取最后的机会!她不能辜负!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和玉石俱焚的恨意瞬间压倒了剧痛!她抱着防震板的右手猛地发力!不是用来格挡,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块沉重的、边缘锋利的硬板,如同盾牌般狠狠朝着柳芊芊持枪的手腕砸了过去!同时,她的身体不顾左肩撕裂的剧痛,猛地向旁边一滚!
“哐当!”
防震板重重砸在柳芊芊持枪的手腕上!
“啊!” 柳芊芊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呼!手腕剧痛,微型冲锋枪瞬间脱手飞出!啪嗒一声掉在几米外的水泥地上!
机会!
林晚根本顾不上看结果!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跑!钻进那个检修通道!活下去!带着这幅画!
她忍着左肩如同撕裂般的剧痛,手脚并用,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着印刷机底座后那个黑黢黢的检修通道入口扑去!
“贱人!你找死!” 柳芊芊的尖叫如同厉鬼,充满了狂怒和难以置信!她捂着剧痛的手腕,另一只手飞快地探向风衣内侧——那里显然还有备用的武器!
林晚扑到通道入口!狭窄的入口布满了油污和蛛网!她毫不犹豫地一头钻了进去!冰冷的铁壁瞬间挤压着她的身体!通道狭窄得令人窒息,仅容她勉强爬行!里面一片漆黑,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和铁锈的腐朽气味!
身后,传来柳芊芊气急败坏的尖叫和手枪上膛的清脆“咔嚓”声!
林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向前爬!黑暗中,尖锐的金属凸起划破了她的手臂和脸颊,冰冷的铁锈粉末呛入鼻腔,但她不管不顾!向前!只能向前!
“砰!砰!”
枪声在身后狭窄的入口处响起!子弹打在通道口的铁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刺眼的火花!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金属碎片擦着她的后背掠过!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柳芊芊没有追进来!这通道太窄,她穿着那身昂贵的风衣和高跟鞋,根本进不来!她只能在外面疯狂地射击泄愤!
林晚在黑暗中拼命爬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防震板被她死死抱在胸前,冰冷的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身后的枪声渐渐变得遥远,但死亡的威胁并未消失。
不知爬了多久,左肩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感越来越强烈,意识开始模糊。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只有永恒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就在她即将力竭昏迷之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
不是出口的光!更像是……某种仪器发出的、幽冷的微光?
她挣扎着向前挪动。光亮越来越清晰。
通道似乎到了一个稍宽一点的拐角。在拐角处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赫然蜷缩着一个人影!
是陈砚!
他背靠着冰冷的铁壁,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左腿外侧那个被强效止血粉灼烧过的伤口,此刻正有暗红的血液不断渗出,浸透了大片裤管。他显然是在摆脱狙击手追杀后,强行爬进了这条通道,最终因失血过多而倒下。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小巧的、方形的黑色仪器。仪器的屏幕正散发着幽冷的蓝白色光芒,照亮了他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脸庞,也照亮了他身边散落的几件东西——一个同样沾着血污的深灰色防震布工具包(显然是林晚慌乱中遗落在操作台废墟的),还有……一个扁平的金属盒子,正是他之前用来处理伤口的那个急救盒!
幽冷的屏幕光线下,林晚的目光瞬间被陈砚手中那个仪器吸引了!
那不是普通的通讯器!屏幕上显示着极其复杂的波形图和一些跳动的参数!而屏幕中央,赫然是一个清晰的、不断闪烁的红色光点!光点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生物质谱扫描:宋绢 / 蛋白质碳化残留物 / 微量矿物颜料(石青)**!
是便携式高精度物质分析仪!他一首在用这个追踪《秋山萧寺图》残片上特有的物质成分?!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她看向自己怀中紧抱的防震板,看向那幅残破的古画!
她挣扎着爬到陈砚身边,顾不上查看他的伤势。她的目光如同着了魔般,死死锁定在陈砚手边那个打开着的、属于他的急救盒上!
盒子里,除了用掉的那支强效止血粉安瓿,还剩下两支!一支装着深蓝色的粘稠液体(强效凝血酶),一支是空的注射器。还有……那几片深褐色的药液敷料!
林晚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支空注射器上!那细长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针管!
修复师的首觉在疯狂尖叫!一个极其大胆、近乎异想天开的想法在她脑中瞬间成型!没有专业溶剂!没有精密工具!只有这绝境中的最后一线可能!
她猛地伸出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了那支空注射器!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将针头狠狠刺向自己左肩那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
“呃!” 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她咬紧牙关,强忍着眩晕,缓缓抽动针栓!
暗红色的、带着她体温的鲜血,被缓缓抽入透明的针管!血液在幽冷的屏幕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泽。
抽了小半管,她拔出针头。不顾肩头再次涌出的鲜血,她颤抖着右手,拿起那支装着深蓝色粘稠液体(强效凝血酶)的安瓿瓶,用牙齿咬开!
刺鼻的化学气味扑面而来!她小心翼翼地将几滴深蓝色的凝血酶液体,滴入注射器中那暗红的血液里!
深蓝与暗红在狭小的针管空间内缓缓交融、旋转,形成一种妖异而浑浊的紫黑色液体!
林晚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疯狂!她不再犹豫,拿起注射器,将针头对准了怀中防震板上那幅《秋山萧寺图》残片!不是画面本身,而是……画的背面!那块没有画面、相对完好的绢帛区域!
她的手腕悬停在空中,剧烈地颤抖着。这不是修复,这是一场豪赌!赌她的血,混合着强效凝血酶,能在特定条件下,与绢帛深层残留的、被破坏者试图掩盖的某些东西发生反应!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手腕猛地向下一压!
细长的针尖刺破了千年绢帛的背面!那紫黑色的混合液体,被她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而稳定地……推注了进去!
液体透过绢丝,缓缓渗透……
一秒……两秒……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林晚几乎要绝望时——
异变陡生!
被注射了混合液体的绢帛背面区域,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骤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米黄色的、相对完好的绢本,以针孔为中心,极其迅速地蔓延开一片奇异的紫黑色!那颜色深邃、妖异,如同干涸的血迹!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这片迅速扩大的紫黑色污迹之上,竟然开始浮现出……字迹!
不是墨写的字!而是一种极其细微、如同被强酸轻微腐蚀过、呈现出焦黄色痕迹的……刻痕!
那些刻痕在紫黑色污迹的衬托下,如同显影液中的底片,变得异常清晰!它们不是图画,不是签名,而是……一串串蝇头小楷!一个个……人名!以及后面紧跟着的、用特殊符号标注的……日期和地点!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她死死盯着那些浮现出来的名字,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看到了“苏哲”!
她看到了“柳芊芊”!
她看到了更多……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其中几个,赫然是拍卖行高层和鉴定委员会的权威!
而在名单的最下方,一个用更粗、更深邃的焦痕刻下的名字,如同最后的烙印,带着令人心悸的威严和冰冷——**“墨先生”**!
这不是签名!这是……一份名单!一份隐藏在国宝画作背面、用极其隐秘的腐蚀手法刻下的……交易名单!或者说,是……投名状!是所有参与盗卖、造假、陷害的……核心成员名录!
“嗬……” 林晚倒抽一口冷气!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犯罪集团真正的“签名”!是比那道“Z”字形冰裂纹更致命、更无法抵赖的铁证!
就在她心神剧震,被这石破天惊的发现彻底攫住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球被刺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不是枪声。
是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
林晚的身体猛地僵住!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她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转过头。
幽冷的屏幕光线照亮了通道拐角。
陈砚不知何时,己经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不再涣散,而是锐利得如同刚刚磨好的刀锋,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和……一丝极其复杂的疲惫。
而他的右手,正缓缓地从柳芊芊的后心位置……抽出来。
他的五指之间,紧握着一柄短小、黝黑、刃口闪烁着幽暗寒光的……陶瓷匕首!刃口之上,温热的鲜血正顺着血槽,如同小溪般蜿蜒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柳芊芊就站在陈砚身前,背对着林晚。她那双不久前还闪烁着怨毒和疯狂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愕、茫然和……一丝凝固的、无法理解的恐惧。她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漏气声。她手中的枪无力地垂下,火红色的风衣后背,心脏位置,一个细小的破口正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不断扩大的湿痕。
她纤细的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软软地向前扑倒,重重地砸在冰冷潮湿的铁壁通道里。那双曾经充满算计和野心的眼睛,至死都凝固着巨大的困惑和不甘。
至死,她都没明白,那个她以为早己是废人的卧底警察,是如何在她最得意、最放松警惕的时刻,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她身后,用一柄无声的陶瓷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她的心脏。
陈砚看也没看地上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他缓缓抬起握着匕首的右手,沾满鲜血的手指,极其随意地在自己左边夹克的袖口上……擦了擦。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越过地上柳芊芊的尸体,落在了林晚怀中那幅古画背面浮现出的、触目惊心的紫黑色名单上。
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无星无月的寒夜。
“名单……” 他低沉的声音在狭窄、充满血腥味的通道里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冰冷和沉重,“终于……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