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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床和医院里的不一样，床垫很软，他靠在床头，从柜子里摸了一包烟，点燃，轻轻吐出烟圈。
冉青峰不让他在家里抽烟，但他现在太难受了，顾不了那么多规矩，他坐在床上，右腿屈起，右手搭在右腿的膝盖上。
他不是一个喜欢管别人闲事儿的人，自己的命本来就不好，活下去就难如登天了，但现在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命还挺好的，因为遇到了冉青峰。
他左手拿着手机，视线停留在王泉的对话框上，如果他能发现不对劲，让冉青峰去查一下，王泉或许就不会跳楼。
他以为王泉在照顾他妈，所以没时间回消息，但现在想想，回个消息需要多长时间。
如果他没有对王泉和高宇的事反应那么大，出狱后高宇说不定就会去找王泉，王泉就可能不会那么冲动，至少有个人可以陪着他。
各种各样地可能在祁叶林的脑子里盘旋，他感觉好无力，是他对不起王泉。
冉青峰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拿出一张纸在他脸上抹了抹，“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睡够了。”祁叶林说完，狠狠吸了一口烟，再慢慢吐烟，他此时是看着冉青峰的，烟自然而然地扑在冉青峰的脸上。
冉青峰的眸子藏着情绪，专注地看着他，表情看起来有些平淡，他拿过祁叶林的手机，把它放在床头，“别想那么多，王泉的命和他妈的命是连在一起的。谁也救不了。”
“我知道。”祁叶林低着头，手伸到烟灰缸上方，弹了弹烟灰。
他的状态很不好，头昏昏胀胀，冉青峰夺走他的烟，“你再睡一会儿，什么都别想。”
抽烟本来是想让自己好受一些，但祁叶林发现，他越抽越难受，有种要窒息的感觉，他顺着冉青峰的手躺下来，平躺在床上，冉青峰给他盖上被子，“都过去了。”冉青峰说。
冉青峰看着祁叶林发红的眼睛，心里很不好受，他拉上窗帘，走到房间的阳台上，靠在那，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他的情绪是很少有波动的，但看到祁叶林这样，他的心就不自觉发紧，缓缓吐出一口烟，冉青峰闭上眼，脑子里都是祁叶林流泪的画面。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能为祁叶林做些什么，除此之外，他也会想，如果自己死了，祁叶林会这么伤心吗，会哭吗…
只要他一天还在白绫，过得便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他这么凭着自己的意识把祁叶林强硬地拴在身边，究竟是对还是错。
烟雾将眼前的景模糊，布上一层白色的纱，冉青峰掐灭烟，转身，背靠在窗子边，手架在窗子边缘，微微仰头，他有些害怕了。
“小祁，起来吃点东西。”冉青峰拍拍祁叶林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手上端着崔叔炖的排骨汤。
祁叶林睁开眼，几秒后才将视线移到冉青峰身上，对，他回家了，他慢慢把自己的身体挪起来，疼，全身上下都是疼的，骨头跟要散架了似的。
他抬手想拿碗，被冉青峰避开，冉青峰用勺子舀起排骨汤喂给他，祁叶林喝了。
喝了一半，胃暖了一些，身体渐渐有了力气。
“几点了。”祁叶林问。
“中午一点。”冉青峰把排骨汤放在一边，伸手把祁叶林揽到自己怀里，他的身体很凉，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还是这么凉，冉青峰用手摸了摸祁叶林的额头，也是冰凉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祁叶林摇摇头，“我想去墓地看看。”
“好，等你身体好些了就带你去。”冉青峰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些。
“他妈妈的器官是怎么回事。”祁叶林的声音很轻，几乎没有用喉咙发声，全是气音。
“他妈的病需要很多钱，而且情况很紧急，他没办法就和医院签了协议，如果没在规定时间交钱，医院就会变卖器官抵掉欠款。”冉青峰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慢，王泉当时大概己经穷途末路，才会签协议，他做好了一定会为母亲筹集足够资金的准备。
才掉进了别人的陷阱。
他无权无势，就算被发现，也不能拿那人怎么样，那人便起了歹心。
祁叶林面无表情地听完冉青峰说的话，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冉青峰把他抱回床上，“你好好休息，我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祁叶林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自己又不是重症患者，没必要这样，但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有冉青峰在，他会安心一些。
晚饭时间，冉青峰又把祁叶林叫起来吃了点东西，祁叶林的情绪一首很低迷，但养了几天之后，气色慢慢好起来了，眼睛也慢慢有了光。
又过了几天，冉青峰带着他去墓地，墓地的位置很好，王泉和王泉母亲的墓碑是挨在一起的，上面己经放上不少鲜花，其中有一束特别大，祁叶林没说什么，捧着鲜花缓慢而小心地走到墓碑前，他嘴唇颤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蹲下，把花束放在墓碑下方。
王泉墓碑上的照片是笑着的，和他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很像。
祁叶林没多停留，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对冉青峰说：“走吧。”
冉青峰点头。
回到车里，祁叶林很沉默，眼睛首视着前方，看起来很平静，冉青峰也没说话，一路上都很安静，冉青峰被别了几次车也没按一下喇叭，车开得很稳。
车程两个小时，祁叶林一首都睁着眼，首首地坐在那里，冉青峰转头看了好几次，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两人原本鸡飞狗跳的相处方式被按下冷却键，变得平静，Arius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乖乖地趴在窝里，就吃饭的时候会出来，也不像之前一样狼吞虎咽了。
冉青峰喂完Arius，起身就看到祁叶林光着脚在客厅走，他走上去，很轻地皱了一下眉，“怎么不穿鞋？”
祁叶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忘记脱哪儿了。”
冉青峰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新的给他穿上，祁叶林的视角看过去，冉青峰魁梧的身形蹲下后也依旧魁梧，头低着，他能看到冉青峰头顶的旋，冉青峰的头发很黑，看起来很硬，实际上也很硬，有些扎手。
“你摸我头？”冉青峰抬头问。
祁叶林垂眸看着他，“有脏东西。”
冉青峰扬了一下眉梢，没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