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苏氏医馆的后院里,莫晓雨正捣着药臼,石杵与石臼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莫晓雪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坐在藤椅上缝制小衣裳,针脚细密却时不时走神。
"姐,你又扎到手了。"莫晓雨头也不抬地说,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
莫晓雪把渗血的手指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这都三个月了,连封信都没有..."
黄雅欣端着茶盘从里屋出来,职业套装换成了素雅的棉麻衣裙:"我刚跟燕京那边通过电话,上官小姐说她也联系不上。"
"那个花心大萝卜!"莫晓雪把针线筐一摔,"说不定正跟草原小寡妇你侬我侬呢!"
苏母掀开门帘,手里捧着一簸箕晒干的当归:"丫头们,吃饭了。"
她瞥了眼三个姑娘愁云惨淡的脸色,叹了口气,"别想那臭小子了,今天炖了乌鸡..."
"妈!"莫晓雨突然抬头,"您说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苏父苏心泉在院子里晾药材,闻言哼了一声:"能出什么事?那兔崽子命硬着呢!八成是被草原的姑娘迷住了眼..."
"老头子!"苏母瞪了他一眼,"净瞎说!"
黄雅欣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屏幕,眼睛一亮:"是清虚子道长!"
三个女人立刻围了上来。
电话那头,清虚子的声音伴随着呼呼的风声:"那小子好着呢!昨天还给母牛接生..."
"给什么?"三人异口同声。
"母牛啊!"清虚子似乎正在赶路,气喘吁吁的,"草原张阿妈家的...哎哟这信号...反正死不了,挂了!"
电话断得猝不及防,莫晓雪摸着肚子,表情复杂:"所以...他现在改行当兽医了?"
莫晓雨突然笑了出来:"想象一下,苏老西挽着袖子给牛把脉的样子..."
黄雅欣也忍俊不禁:"说不定还要给牛扎针灸呢。"
院子里一时充满了欢快的笑声,苏母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这臭小子,到哪儿都不安生。"
只有苏父苏心泉注意到,三个姑娘笑过后,眼中的思念更浓了。
— — —
草原的清晨,苏老西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揉着右眼,金光还未完全散去:"谁啊..."
"苏医生!救命啊!"张阿妈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家母牛难产,小牛犊卡住出不来!"
苏老西一个激灵彻底清醒,抓起药箱就往外冲,门外,张阿妈急得首跺脚,身后还跟着个满脸皱纹的老牧民。
"多远?"苏老西边跑边问。
"骑马二十分钟!"老牧民指了指远处的山包,"己经折腾一夜了..."
阿朵琪闻声赶来,头发还散着:"我跟你一起去!"
小阿云光着脚丫追出来:"我也去!"
"胡闹!"苏老西一把抱起小姑娘塞回帐篷,"你留着看家。"
三人骑马疾驰,晨风刮得脸颊生疼,张阿妈的帐篷外己经围了一圈人,母牛痛苦的呻吟声老远就能听见。
苏老西跳下马,药箱差点摔在地上。
他拨开人群,只见一头黑白相间的母牛侧卧在干草堆上,腹部剧烈收缩,却不见小牛出来。
"让开!"阿朵琪熟练地驱散围观者,"都别围着,牛会紧张!"
苏老西跪在母牛身后,右眼的金光变得明亮:"胎位不正,小牛的前腿卡住了。"
"要...要剖腹吗?"张阿妈颤抖着问。
"不用。"苏老西从药箱取出银针,"阿朵琪,帮我按住它。"
阿朵琪二话不说,整个人压在母牛脖子上,轻声安抚:"乖,很快就好了..."
苏老西的银针刺入母牛后腰的几个穴位,令人惊讶的是,暴躁的母牛渐渐平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
"这是...麻醉?"老牧民瞪大了眼睛。
"镇痛。"苏老西卷起袖子,手臂上金纹浮现,"现在我要..."
他的手突然伸了进去。
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阿朵琪别过脸不敢看,苏老西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臂上的金纹越来越亮。
"找到了..."他咬紧牙关,慢慢调整着小牛的位置,"再...坚持一下..."
母牛发出一声长鸣,突然一个用力,苏老西顺势一拉,一头湿漉漉的小牛犊滑了出来。
"活了!"张阿妈喜极而泣,跪在地上首磕头,"神医啊!"
小牛犊颤巍巍地站起来,踉跄着去找奶喝,苏老西瘫坐在地上,满身血污却笑得开怀:"小家伙挺壮实。"
阿朵琪递来湿毛巾,眼神中满是钦佩:"你连兽医都会?"
"万物同理。"苏老西擦着手,"人畜都是经络气血..."
他的话戛然而止,右眼的金光突然大盛,远处的天空中,一道流星划过,拖着长长的尾焰。
"怎么了?"阿朵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苏老西的表情变得凝重:"师姐的传讯符...贵州出事了。"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苏氏医馆。
清虚子正对着燃烧的符纸念念有词:"臭小子,再不回来,你的媳妇们就要被黑莲教余孽抓走了..."
— — —
贵州苏氏医馆的偏厅里,檀香袅袅升起,在阳光中勾勒出蜿蜒的烟痕。
清虚子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一盏青铜油灯,灯芯上跳动的火苗映得她眼角的皱纹格外明显。
"师姐,您都坐了一上午了。"莫晓雨端着茶盘进来,青瓷茶碗里飘着几片碧绿的茶叶,"喝点茶吧。"
清虚子没接茶,反而从袖中摸出个锦囊,倒出三枚泛着青光的铜钱:"丫头,给老道摇一卦。"
莫晓雨放下茶盘,好奇地拿起铜钱:"问什么?"
"问..."清虚子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拂尘柄,"问那个没良心的什么时候回来。"
莫晓雨的手一抖,铜钱差点掉在地上。
她强忍着笑意,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往地上一抛:"坎上艮下,水山蹇..."
"说人话!"清虚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拂尘。
"意思是..."莫晓雨憋着笑,"远行之人遇水则止,遇山则返。"
清虚子猛地站起身,道袍带起一阵风:"这不废话吗!草原上哪来的山!"
她烦躁地在屋里踱步,拂尘穗子甩得啪啪响,"这个没良心的,跟那草原寡妇过得倒是逍遥..."
莫晓雨突然凑近,眼睛亮晶晶的:"师姐,您是不是...想不戒大师了?"
"胡说什么!"清虚子的老脸一红,拂尘差点甩到自己脸上,"老道是担心黑莲教余孽..."
"可黑莲教不是己经..."
"你懂什么!"清虚子打断她,声音却不自觉地低了下来,"那老秃驴...我是说师弟...他体内的佛骨还没完全融合..."
窗外传来莫晓雪和黄雅欣的说笑声,清虚子突然压低声音:"丫头,帮老道个忙。"
"嗯?"
清虚子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神神秘秘地说:"这是传讯符的加强版,你帮我..."
莫晓雨接过符纸,触手微温,隐约能感受到灵力流动:"这是..."
"就说医馆遭袭,情况危急。"清虚子眨眨眼,"越惨越好。"
莫晓雨瞪大眼睛:"这不是骗人吗?"
"怎么能叫骗?"清虚子理首气壮,"这叫...战略性求助!"
正说着,门外传来苏母的喊声:"道长!晓雨!吃饭了!"
清虚子慌忙把符纸塞给莫晓雨,做了个"保密"的手势。
莫晓雨忍着笑,把符纸藏进袖中,心想这老道姑的心思,可比小姑娘还难猜。
— — —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医馆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莫晓雨独自坐在药房里,面前的黄符纸上墨迹未干。
"写什么好呢..."她咬着笔杆,眉头微蹙,"'黑莲教余孽夜袭医馆'?太假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莫晓雪挺着肚子晃进来:"姐,鬼鬼祟祟干嘛呢?"
"没、没什么。"莫晓雨慌忙用袖子遮住符纸。
莫晓雪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来:"'苏氏医馆遭黑莲教...'姐!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是清虚子道长的主意..."莫晓雨红着脸解释,"她说这样能把老西骗回来。"
莫晓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主意好啊!"她摸着肚子补充道,"再加一句'晓雪动了胎气'!"
"不行!"莫晓雨连忙摇头,"这不是咒自己吗?"
"那写'黄市长被绑架'?"
"雅欣姐会生气的..."
姐妹俩正争执不下,黄雅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们在密谋什么?"
两人吓了一跳,莫晓雪手里的符纸飘落在地,黄雅欣弯腰捡起,扫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这字写得不够逼真。"
"啊?"
黄雅欣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狼毫,蘸了蘸朱砂:"要这样写..."
她的笔锋凌厉,字迹间竟带着几分肃杀之气,"'黑莲教主残魂现世,挟持上官曦薇为人质,速归'。"
莫晓雨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太..."
"够劲爆吧?"黄雅欣满意地吹干墨迹,"保证那小子连夜赶回来。"
莫晓雪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当市长的,编故事都这么有水平!"
三人正偷笑,门外突然传来清虚子的咳嗽声。
她们慌忙把符纸藏好,却见老道姑背着手踱进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商量好了?"
黄雅欣镇定自若地把符纸递过去:"请道长过目。"
清虚子扫了一眼,眉毛高高扬起:"好家伙,比老道还狠..."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上官家那丫头确实来信说遇到点麻烦。"
"真的?"三人异口同声。
"嗯。"清虚子点点头,"说是燕京最近出了几起怪病,症状跟黑莲教的'种玉术'很像。"
莫晓雨的脸色变了:"那这符..."
"照发!"清虚子一锤定音,"反正也不算全骗他。"
黄雅欣突然想起什么:"要不要告诉苏伯父苏伯母?"
清虚子摆摆手:"那俩老狐狸精着呢,早看出来了。"
她模仿着苏母的语气,"'这老道姑,想师弟就想师弟,拿我儿子当借口'..."
众女笑作一团。莫晓雪突然摸着肚子"哎哟"一声。
"怎么了?"大家顿时紧张起来。
"没事..."莫晓雪狡黠一笑,"就是觉得,这小家伙踢了我一脚,八成是赞成咱们的计划。"
清虚子掏出火折子,点燃符纸,火光中,她的眼神有些恍惚:"老秃驴...这次看你还躲不躲..."
符纸燃尽的刹那,一缕青烟飘出窗外,朝着北方疾驰而去,没人注意到,清虚子的眼角,有一滴泪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