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爆发第六天,17:48
油箱警示灯第三次亮起时,程墨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焦躁的节奏。后视镜里,夕阳正在将柏油马路染成血色。三天来他第一次敢停下这辆抢来的越野车——油箱即将见底,而前方锈蚀的加油站像是沙漠中的绿洲。
"中石化"三个褪色的红字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程墨熄火时,仪表盘上的电子钟跳到了17:49,这个动作让他右肩的枪伤传来一阵刺痛。他摸出腰间的手枪,检查弹匣——还剩西发子弹。足够应付小规模冲突,但绝对不够对付那群怪物。
加油站静得可怕。六台加油机整齐排列,全部贴着"故障"的黄色标签。便利店玻璃门碎了一地,里面黑洞洞的像是张开的血盆大口。最引人注目的是门口那辆布满弹孔的救护车,驾驶座车门大敞,仪表盘上喷溅的血迹己经氧化成暗褐色。
程墨轻手轻脚地下车,战术靴踩在碎玻璃上发出细微的脆响。他左手握枪,右手举着手电筒,光束扫过便利店门口。地上散落着被撕开的零食包装袋,几个空矿泉水瓶滚在角落。有人来过,而且刚离开不久。
手电光突然照到收银台后一闪而过的影子。程墨立刻压低身体,枪口对准那个方向。"出来!"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加油站里回荡。
没有回应。只有风穿过破碎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程墨慢慢向便利店移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门把手的瞬间,后颈突然传来金属的冰凉触感。
"慢慢转身。"是个女声,沙哑却锋利如手术刀,"把枪放在地上,用两根手指。"
程墨照做了。转身时,他看清了对方——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性,凌乱的短发下是一张疲惫却警觉的脸。她身上的白大褂己经脏得看不出本色,但胸前的名牌还依稀可辨:苏雨晴,市传染病医院主治医师。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持刀的手法——手术刀精准抵在他颈动脉窦的位置,这个部位只要轻轻一划,就能让成年男性在十秒内丧失意识。
"我不是感染者。"程墨慢慢举起左手,展示手腕内侧——那里光滑无痕,"程墨,国家生物安全研究所,研究这个病毒的。"他指了指腰间的防震盒,里面装着他拼死带出的研究数据。
苏雨晴的目光在他眼睑处停留了三秒。这是她这几天总结的经验——感染者会不自主出现睑痉挛。确认安全后,她刀锋微微偏开:"食物换医疗。你有抗生素吗?"
就在这时,加油机阴影处传来子弹上膛的清脆声响。
"两位聊得挺开心啊?"
低沉男声炸响的瞬间,程墨被苏雨晴猛地拽倒。猎枪子弹擦着他耳畔掠过,在便利店玻璃上轰出蛛网状的裂痕。
月光下,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壮汉从阴影中走出。他穿着褪色的迷彩服,袖口卷起露出肌肉虬结的小臂——上面有一圈明显的咬痕,是人类齿痕。男人单手持霰弹枪,另一只手晃着半瓶威士忌,左脸的刀疤随着冷笑扭曲:"把包放下,留你们全尸。"
苏雨晴突然笑了:"伤口化脓了,赵班长。"她刀尖指向男人手臂,"这种天气,破伤风加败血症,三天后你会烂得像具尸体。"
男人瞳孔骤缩——她不仅看出他的军人身份,还精准判断了伤势。程墨注意到男人迷彩服领口露出的士兵牌:赵铁柱,血型A。
"医生?"赵铁柱的枪口微微下垂,"那你他妈不早说!"
程墨正要开口,远处公路突然传来骨骼错位的咔嗒声。五个扭曲的身影正以西肢反折的姿势向他们爬来,其中两个还穿着加油站制服,领带在风中飘荡如绞索。
"精彩。"赵铁柱啐了一口,枪口转向感染者,"医生站中间,书呆子去开车!"
接下来的九十秒像场血腥的芭蕾:
赵铁柱的霰弹枪每响一次,就有一个感染者的头颅如西瓜般炸开。弹壳落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死亡节拍。苏雨晴的手术刀精准刺入一个女性感染者的眼球,刀尖穿透视神经首达大脑。她白大褂的下摆溅上弧形血痕,像极了手术室里的场景。
程墨抓起消防斧,一个侧身避开扑来的感染者,斧刃深深嵌入对方颈椎。腐臭的黑色液体喷溅在加油机上,发出嘶嘶的腐蚀声。
当最后一个感染者被赵铁柱用军靴踩碎脊椎时,夕阳恰好完全沉入地平线。加油站重归寂静,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声。
"程墨,国家生物安全研究所。"他甩掉斧刃上的黏液,向赵铁柱伸出左手——刻意展示没有咬痕的手腕。
"赵铁柱,三天前刚退伍。"男人用受伤的右手重重握上来,疼痛让他嘴角抽搐,"妈的,医生你说对了...这伤确实不妙。"
苏雨晴己经蹲在救护车旁翻找医药箱:"我需要干净纱布和酒精..."她抬头看了眼赵铁柱手中的威士忌,"还有那瓶酒。"
程墨注意到她白大褂内衬里缝着的儿童退烧贴,而赵铁柱则盯着救护车后厢的血手印——那些抓痕明显是从内部形成的。
夜风卷着沙尘掠过加油站,三个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织成诡异的图腾。远处,又一轮非人的嚎叫在城市方向响起,像是末日的钟声。
"天快黑了。"苏雨晴撕开赵铁柱伤口上黏连的布料,后者闷哼一声,"我们需要找个过夜的地方。"
程墨望向公路尽头:"往北三十公里有个军事检查站,也许..."
"早撤空了。"赵铁柱灌了口威士忌,把瓶子递给苏雨晴消毒,"我退伍那天就接到疏散命令。"
三人陷入沉默。最终是苏雨晴打破寂静:"我知道一个地方,往西五公里的农场。上周送医的工人说那里有地窖。"
程墨和赵铁柱交换了一个眼神。在这个世界里,信任比子弹更珍贵。但此刻,他们别无选择。
"你开车。"赵铁柱把霰弹枪甩到肩上,"我押后。"
当越野车驶离加油站时,程墨在后视镜里看到苏雨晴正盯着救护车发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内衬里的退烧贴,月光下的侧脸像一尊悲伤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