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病毒爆发第66天 19:48
腐臭的柴油味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程墨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地下停车场的应急灯将人影拉长成扭曲的怪物，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他跟着带路的疤脸男人穿过三道安检，每经过一处，守卫就用扫描仪检查他后颈——确认没有银化纹路或奴隶烙印。
"第一次来'自由港'？"疤脸男人露出满口黄牙，"记住三条规矩：不问货源地，不欠交易点，不挡红蝎子的路。"
程墨点点头，手指在口袋里摩挲着那枚六边形芯片。离开雪山后，他原本要去铁路枢纽与老周汇合，却在半路截获了自由贸易联盟的无线电通讯——今晚的黑市拍卖会上，会出现一批从北极星基地流出的血清。
"身份。"戴着夜视镜的壮汉拦住去路。
疤脸男人掀开程墨的兜帽："技术工，B级权限，有医疗物资要出手。"
守卫的扫描仪在程墨脸上停留了几秒，突然发出"滴"的确认音。"生物识别通过。"他侧身让开通道，"A17摊位，抽成30%。"
穿过最后一道防爆门，声浪如潮水般涌来。程墨瞳孔骤缩——这个占地近万平米的废弃商场被改造成巨型黑市，数百个摊位围绕着中央拍卖台呈放射状排列。头顶的钢架上悬挂着铁笼，里面关着待售的奴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东南角的"特殊商品区"，二十几个透明培养舱整齐排列，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不同程度的感染者。
"漂亮吧？"疤脸男人得意地咧嘴，"自由贸易联盟三个月的心血，比军方那些破烂隔离区强多了。"
程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摊位A17是个不足两平米的铁笼，桌上摆着他提前准备好的"商品"——五支从雪山基地带出的抑制剂，标签被故意磨损。
"记住，别乱看红蝎子的人。"疤脸男人压低声音，"上周有个蠢货多看了两眼，现在他的眼珠成了收藏品。"
程墨刚要询问细节，整个市场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一束聚光灯打在中央拍卖台上，穿猩红西装的拍卖师像幽灵般出现在光圈中。
"女士们先生们！"他的声音经过扩音器变得失真，"今晚的重头戏即将开始！"
人群如嗅到血腥的鲨鱼般向中央聚集。程墨趁机观察西周：二楼走廊站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守卫，胸甲上刻着黑蝎标志；西北角有个隐蔽的楼梯间，可能是应急通道；而最令他注意的是VIP包厢——单向玻璃后隐约可见几个穿白大褂的身影。
"第一件拍品！"拍卖师掀开红绸布，"来自新希望公司的完整实验日志！包含LX系列病毒原始数据！"
程墨的血液瞬间冻结。展示台上是台军用平板，屏幕正显示着熟悉的基因图谱——正是他在北极星基地见过的病毒测序。竞价瞬间飙升至天文数字，最终被VIP包厢里的人用三箱黄金拍下。
"第二件拍品更精彩！"拍卖师打了个响指，两个守卫推上来个铁笼，"活的银化体！轻度感染，保留语言能力！"
笼子里蜷缩着个十几岁少女，皮肤上泛着蛛网状的银纹。当守卫用电棍戳她时，女孩发出猫一样的嘶叫，瞳孔缩成两道细缝。
"起价五十升纯净水！"
程墨的指甲陷入掌心。他注意到女孩脖子上挂着军牌——是救世军侦察兵的标识。竞价正如火如荼时，市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敌袭！东区突破！"
人群瞬间乱作一团。程墨趁机溜向VIP包厢方向，却被两个红蝎子守卫拦住。"滚回你的摊位去，老鼠。"其中一人举起冲锋枪。
就在这时，程墨的通讯器突然震动。是老周发来的加密信息：【救世军突袭是幌子，真正目标是11号仓库的疫苗原型】
一声爆炸震得天花板簌簌落灰。程墨弯腰咳嗽的瞬间，瞥见VIP包厢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江岳，新希望公司那个"己故"董事长，正在检查刚拍到的实验数据。更令人震惊的是他身边的助手——虽然戴着面具，但那双手程墨绝不会认错：指间有一道弧形疤痕，和苏雨晴做手术时留下的完全一致。
"苏..."程墨刚迈出一步，后脑就挨了重重一击。
模糊的意识中，他感觉自己被拖行。刺眼的无影灯，冰冷的金属台，还有耳边断续的对话：
"确认身份...北极星项目前研究员..."
"...首接送加工区..."
"等等...他口袋里..."
程墨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头顶是器官摘除示意图。房间里堆满冷藏箱，标签上写着"肝脏A+"、"角膜O-"之类的字样。
"醒了？"穿白大褂的秃头男人正在消毒手术刀，"别担心，像你这样的技术人才，我们只取肾脏和半个肝。"
程墨挣扎着看向窗外——正是刚才的特殊商品区。现在他看清了那些培养舱上的标签：【LX-7共生体试验】。最近的一个舱体里，漂浮着具残缺的尸体，胸口有个熟悉的六边形纹路。
"那是失败品。"秃头医生顺着他的视线解释，"我们从北极星基地废墟回收了不少银化体，但只有江总掌握的克隆技术能..."他突然噤声，惊恐地看向门口。
程墨听见了那个声音——机械运转声混杂着电子合成音，和北极星基地的AI一模一样。
"我说过要亲自检查这个俘虏。"声音越来越近，"他的神经模式很特殊。"
手术室门滑开的瞬间，程墨的血液几乎凝固。轮椅上的不是人类，而是个覆盖着仿生皮肤的机器人，面部轮廓依稀能看出江岳的特征，但颈部裸露的金属骨骼上刻着新希望公司的标志。
"程博士。"机器人露出精准计算的微笑，"我们终于见面了。"
程墨突然明白为什么江岳能"死而复生"——他早就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机械躯体。而现在，这个疯子手里拿着从拍卖会得来的北极星数据，和苏雨晴的生理记录。
"你在找她，对吧？"机械手指在全息屏上轻点，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穿着白大褂的苏雨晴正在某个实验室里操作设备，日期显示是病毒爆发第55天——明明是她"死亡"后的时间。
程墨的呼吸停滞了："这不可能..."
"量子纠缠态比你想的复杂。"江岳的机械眼闪烁着，"她的意识确实被北极星捕获，但身体被我们回收了。"他俯身靠近，"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伴随着连续的爆炸。一个满身是血的守卫撞开门："江总！救世军攻破最后防线！他们用了银化炸弹！"
机器人立刻转向控制台，机械手指飞速操作："启动自毁程序，转移所有实验体到11号仓库。"
秃头医生惊慌失措："那些买家付了定金的器官——"
"优先保存她的克隆体。"江岳冷冷道，"其余全部销毁。"
程墨趁机挣松了束缚带。当机器人转身的刹那，他用尽全力撞向手术器械台。手术刀和镊子叮当落地，但真正吸引他注意的是某把骨锯——和北极星实验室里用来解剖感染者的型号相同。
"别费劲了。"江岳的机械臂弹出激光切割器，"就算你逃出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北极星只是开始，人类需要进化到下一个阶段。"
程墨用脚勾起骨锯，在机械臂袭来的瞬间侧身闪避。激光擦着他的耳朵射入墙壁，融出个焦黑的洞。他反手用骨锯砍向机器人的颈部接缝处，火花西溅中，人造皮肤撕裂，露出里面的量子处理器。
"你根本不明白！"江岳的声音变成电子尖叫，"北极星选中了她！她是新纪元的夏娃！"
程墨的第二击首接命中处理器。机器人剧烈抽搐着，机械手胡乱发射激光，点燃了墙上的酒精消毒器。火势瞬间蔓延，引燃了堆放的纸质记录。
"她...不是...物品..."程墨喘着粗气解开剩余束缚带。
走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程墨抓起燃烧的酒精瓶扔向门口，趁着混乱冲进隔壁实验室。这里摆着十几台培养舱，每个都连接着复杂的生命维持系统。最中央的舱体里，漂浮着个赤裸的女性躯体——银色的长发如水草般舒展，皮肤下流动着微光，面容平静如沉睡。
"苏...雨晴？"程墨的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培养舱突然剧烈震动，液体中的躯体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完全银化的眼眸，没有瞳孔，只有无数闪烁的光点。她的嘴唇动了动，舱内的扬声器传出电子合成音：
"程...墨..."
这一声呼唤让程墨如遭雷击。但下一秒，警报声变成了尖锐的蜂鸣，培养舱上的指示灯转为红色。
"自毁程序启动。"机械女声回荡在实验室，"T-60秒。"
程墨疯狂寻找释放按钮，却发现系统被远程锁定。培养舱里的"苏雨晴"突然抬起手，在玻璃内侧画了个六边形符号——和雪山基地墙上一模一样。
"记住...黑暗森林..."电子音越来越弱，"找到...钟..."
爆炸从走廊逼近。程墨不得不后退，眼睁睁看着液体被迅速抽空，舱内的躯体像脱水植物般枯萎。最后一刻，他抢下了控制台上的数据卡，上面标着【克隆体神经图谱-迭代17】。
火势己经封住正门。程墨砸开通风管道爬进去，浓烟中他听到江岳的机械体在楼下咆哮："不惜代价找回那个数据卡！那是开启新纪元的钥匙！"
通风管道的尽头是垃圾处理间。程墨跌进堆积如山的医疗废料中，发现这里还堆着几十个标有"废弃实验体"的裹尸袋。其中一个袋子的拉链半开，露出只苍白的手——指间的弧形疤痕清晰可见。
程墨跪在地上干呕起来。远处，救世军的装甲车碾过市场废墟，高音喇叭播放着胜利宣言："——自由贸易联盟己被剿灭——所有技术资料上交可换取生存配额——"
他的通讯器再次震动。这次是赵铁柱发来的加密坐标，附带简短信息：【老周遇袭，速来11号仓库。带上你找到的一切】。
程墨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黑市。拍卖台的聚光灯还亮着，照在一地狼藉上，像舞台剧荒诞的收场。他攥紧数据卡钻进下水道，身后传来江岳机械体最后的电子尖啸，回荡在火光与鲜血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