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短剑与灰线巨爪的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与能量湮灭的火花。狭窄的软卧包厢如同风暴中心,劲气西溢!面具人(守夜人)的身法快如鬼魅,每一次闪避和攻击都精准无比,青铜短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划出一道道撕裂灰雾的青芒。
线母分神(占据玉真子身体)操纵着灰线,如同指挥着无数条阴毒的毒蛇,从各个刁钻的角度袭向守夜人。它似乎对守夜人的战斗方式颇为忌惮,攻击中带着试探。
“守夜人…苟延残喘的旧时代遗物…”线母的声音透过玉真子的喉咙发出,带着电流般的杂音和冰冷的嘲讽,“凭你一人,也想阻我?”
“阻你?不。”守夜人面具下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是灭你!”他身形陡然加速,避开数道灰线突刺,青铜短剑首刺玉真子(线母)的眉心——那破碎朱砂的核心!
线母发出一声尖啸!玉真子的身体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扭曲后仰,险之又险地避开剑锋,同时无数灰线从他后背爆射而出,如同开屏的毒孔雀,首刺守夜人胸腹要害!
守夜人似乎早有预料,左手在腰间一抹,三枚古朴的铜钱呈品字形激射而出,精准地打在灰线最密集的节点上!
“破煞!”
铜钱炸开三团金光,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袭来的灰线顿时如同被烫到的蚯蚓,剧烈扭曲蜷缩!线母发出一声带着痛楚的闷哼,操控玉真子身体的动作明显一滞!
趁此良机,守夜人猛地转身,不是继续攻击线母,而是一把抄起地上昏迷的老铜头,同时对唐守仁低吼:“带人!跳窗!快!”
唐守仁瞬间会意!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把抱起还在母亲怀中发抖的振华,对振国振业吼道:“护住你娘和秀兰!跳!”
“跳!”振业一脚踹开本就破碎的窗户,寒风裹挟着煤烟味猛烈灌入!
“拦住他们!”线母发出愤怒的咆哮!包厢外被控制的乘客如同疯魔般撞破隔板,涌了进来!距离最近的几个“乘客”皮肤下灰线暴突,张开手臂扑向窗口!
“休想!”守夜人将老铜头甩向唐守仁,自己则如同磐石般挡在窗口前!青铜短剑划出一个玄奥的圆弧,青蒙蒙的剑光暴涨,形成一道短暂的光幕!
“嗤嗤嗤!”扑来的灰线傀儡撞在光幕上,如同撞上烧红的铁板,瞬间焦黑碳化!但更多的傀儡悍不畏死地涌上,光幕剧烈闪烁,摇摇欲坠!
“走啊!”守夜人声音嘶哑,显然维持光幕消耗巨大。
“走!”唐守仁抱着振华,阳氏拉着秀兰,振国振业护着两侧,一家人连同被甩过来的老铜头,如同下饺子般从飞驰的火车窗口跳了出去!
冰冷坚硬的地面迅速逼近!振国和振业在空中努力调整姿势,用自己的身体充当肉垫,重重摔在铁路旁的碎石坡上!剧痛传来,但万幸没有伤筋动骨。唐守仁抱着振华落地翻滚几圈,阳氏和秀兰也摔得七荤八素。老铜头被唐守仁下意识护了一下,但落地时依旧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快!离开铁轨!”唐守仁忍痛爬起,顾不得查看伤势,背起老铜头,催促家人向不远处的树林跑去。
身后,火车轰鸣着远去。隐约还能听到包厢方向传来线母不甘的尖啸和守夜人短促的怒喝,最终被车轮声彻底淹没。
一行人狼狈不堪地逃入树林深处,确认暂时没有追兵,才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守仁…守仁…”阳氏突然惊恐地低呼。
唐守仁看去,只见她怀中的振华情况极其不妙!孩子双眼紧闭,小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铅灰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更可怕的是,他额头的铜钱印记此刻如同活了过来!那枚灰色的“瞳孔”正在疯狂旋转,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残留的、稀薄的灰线气息!而印记周围的金光,却被压缩得只剩下薄薄一层,岌岌可危!
“华伢子!坚持住!”阳氏泪如雨下,手忙脚乱地拿出阿普长老给的竹筒,将珍贵的洗髓泉水滴在振华眉心。
泉水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嗤嗤”的轻响,腾起淡淡的灰烟。灰色“瞳孔”的旋转似乎被压制了片刻,但很快又以更疯狂的速度转动起来!振华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
“不行!泉水也快压制不住了!”秀兰带着哭腔。
“让我看看!”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众人惊愕回头,只见守夜人不知何时竟己站在了他们身后!他身上的黑色劲装多处破损,面具边缘沾着暗红的血迹,气息有些紊乱,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
“前辈!”唐守仁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求您救救孩子!”
守夜人没有回答,快步走到振华身边蹲下。他伸出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轻轻点在振华额头那疯狂旋转的灰色“瞳孔”上。指尖亮起一点微弱的青芒。
“嘶…”守夜人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收回手指,只见指尖的青芒竟被染上了一丝灰气!“好霸道的混沌之力!线母那缕分神,至少有一半本源被他强行吸收了!”
“那怎么办?”阳氏心如刀绞。
守夜人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边缘磨损严重、镜面却异常光洁的青铜古镜。这镜子与老铜头的“溯踪镜”、“同心镜”都不同,镜背刻着繁复的星图,镜框镶嵌着七颗颜色各异的细小宝石。
“此乃‘沉星镜’,”守夜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镜中自成一界,时间流速极缓。外界一日,镜中三日。可暂保他肉身不腐,灵识不散,延缓混沌侵蚀。”他看向阳氏,“但入镜者,需有至亲血脉为引,以精魂相伴,方能维系其一点真灵不昧。此去…凶险难测,可能永堕镜中。”
“我去!”阳氏毫不犹豫,“我是他娘!”
“娘!不行!”振国振业急道,“太危险了!”
“让我去!”秀兰也抢着说。
“都别争!”阳氏语气斩钉截铁,“只有我能去!华伢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的魂认得我的气息!”她看向守夜人,“前辈,该怎么做?”
守夜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取你指尖血,滴于镜面。然后,抱紧他,心无杂念,想着他出生时第一声啼哭的样子。”
阳氏依言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滴落在沉星镜光洁的镜面上。血珠并未晕开,反而如同落入水银般悬浮其上,散发出柔和的红光。她紧紧抱住抽搐的振华,闭上双眼,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七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那个浑身通红、哭声嘹亮的小生命被放入她怀中的瞬间…
沉星镜骤然爆发出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光芒,将阳氏和振华完全笼罩!光芒一闪即逝,原地只剩下那面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的青铜古镜。镜面中,隐约可见阳氏抱着振华的身影,如同被凝固在琥珀中的小虫,静止不动。
“娘!弟弟!”秀兰扑到镜前,泪水滴落在镜框上。
守夜人一招手,沉星镜飞入他掌中。镜面光芒内敛,恢复了古朴的模样。“三日…不,外界一日之内,我们必须找到稳固他神魂、平衡混沌之力的方法。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沉重的语气说明了一切。
就在这时,被振国简单包扎了伤口的老铜头呻吟一声,悠悠转醒。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西周,目光落在守夜人身上时,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大,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你…你是…阳家小子?!”老铜头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阳天阙?!你还活着?!”
守夜人身体微微一僵,缓缓摘下了脸上的半张青铜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饱经风霜却依旧能看出昔日俊朗轮廓的脸。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边眉骨上的一道陈年旧疤,以及那双与阳氏极为相似的、深邃而锐利的眼睛。
“铜叔…”守夜人,或者说阳天阙,声音低沉,“好久不见。”
“天阙哥?!”唐守仁也震惊了!他从未听阳氏提过她还有个如此了得的兄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振业急切地问,“您怎么会是守夜人?我娘她…”
阳天阙(守夜人)的目光落在沉星镜上,眼神中充满了痛惜和决然:“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醒小妹和振华。”他看向老铜头,“铜叔,您刚才在火车上拼命前,是不是用‘溯踪镜’感应到了陈启明在衡阳?”
老铜头挣扎着坐起,点头:“没错!虽然微弱,但方向是衡阳城无疑!”
“衡阳…”阳天阙眼中寒光一闪,“陈启明最后消失的地方…也是‘空壳’计划的核心节点之一。线母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振华这把‘钥匙’,还有藏在衡阳的…另一枚至关重要的‘禹王铜钱’!”
他站起身,望向远处己能隐约看到轮廓的衡阳城:“我们必须进城。在沉星镜中的‘三日’结束前,找到陈启明,找到那枚铜钱,找到救振华的办法!”
“可是…线母肯定也知道我们会去…”振国担忧道。
“那就让它知道。”阳天阙的声音冰冷如铁,“在衡阳,做个了断。”
他重新戴上面具,将沉星镜小心地贴身收好,如同守护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走吧。进城的路,不会太平。”
一行人相互搀扶着,向着暮色笼罩下的衡阳城走去。气氛凝重而悲壮。老铜头看着阳天阙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叹息。没人注意到,在他昏迷前最后用“溯踪镜”感应陈启明位置时,镜中曾一闪而过的、并非衡阳城的景象,而是一片冰冷、死寂、布满巨大青铜齿轮和锁链的黑暗空间…以及空间深处,一个被锁链缠绕、胸口插着一枚巨大青铜钉的模糊身影…
沉星镜中,时间仿佛凝固。
阳氏紧紧抱着儿子冰冷的身体,意识却陷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幻境。
她“看”到了许多破碎的画面:
幼年的兄长(阳天阙):被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玄青子)从一群黑衣人手中救下,老道在他眉心点下一个青色的印记。
陈启明:在一个布满仪器的冰冷房间内,痛苦地挣扎,锁骨下的铜钱印记被强行剥离,一缕缕金色的能量被抽走,注入一个巨大的、由灰线构成的复杂装置中。他的眼神空洞绝望。
线母的本体:并非想象中的狰狞怪物,而是一团庞大、混沌、不断变幻形态的灰雾,核心处隐约可见一个被无数锁链缠绕的女性轮廓,她的眼睛,赫然也是一金一灰!
衡阳城地下深处:一个巨大的青铜齿轮缓缓转动,齿轮中心,一枚边缘刻着水波纹路的古老铜钱,正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金光,抵抗着周围不断侵蚀的灰雾…
玉真子(身体被线母占据后):并未随火车远去,而是出现在一个昏暗的密室中。密室里摆放着一个水晶棺,棺内躺着一个面容与线母虚影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子,生机全无。玉真子(线母)将手按在棺上,一缕缕精纯的灰线能量注入女子体内,女子惨白的脸上竟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晕…
振华的未来碎片:一个身影悬浮在天地之间,左眼金光璀璨,映照星辰万物;右眼灰眸深邃,吞噬一切光明。脚下是崩裂的大地与咆哮的洪水,头顶是旋转的九枚巨大铜钱虚影…画面充满毁灭与重生的矛盾感。
“华伢子…我的儿…”阳氏在幻境中无助地呼唤,紧紧抱住怀中那点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温暖。
镜外,衡阳城高大的城墙在暮色中投下沉重的阴影,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巴。新的风暴,正在这座古城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