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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下路三益里17号的三二号院。
余则成点亮微型手电，光束扫过堆满杂物的狭小空间，最终定格在角落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堆上。
干草被刻意拢起，下面隐约可见一个人形轮廓。
“寒梅同志？”余则成压低声音，心脏因紧张而剧烈跳动。
干草微微动了动，一张苍白如纸、布满血污和冷汗的脸露了出来。
她看起来非常年轻，但眼神却带着超越年龄的坚韧和痛苦。
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余则成，黯淡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同...志...”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嘴唇干裂，“凤凰...星火他...？”
余则成心中一痛，快速靠近，蹲下身：“星火同志...他完成了任务，牺牲得很英勇，我带你走！”
他一边低声说着，一边迅速检查她的伤势。
腹部的伤口最重，布条下隐约可见翻卷的皮肉，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移动她风险极大。
“不...来不及了...”寒梅猛地抓住余则成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回光返照。
“听...我说...证据...是钥匙...锁在...‘金库’...戴笠的...‘金库’...不在南京...在...”她急促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带来剧烈的痛苦。
“‘金库’？在哪里？！”余则成急问，这正是戴笠密约证据指向的核心！
“上...海...”寒梅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瞳孔开始有些涣散。
“霞飞路...百乐...门...后台...保险柜...密码...是...”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余则成不得不把耳朵凑近她的嘴唇。
就在这时——
“砰！！！”
柴房那扇腐朽的木门从外面狠狠踹开！刺眼的手电光柱瞬间将狭小的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余则成！果然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共匪！”李槐狰狞扭曲的脸出现在门口，手中黑洞洞的枪口首指余则成！
他身后，西五个持枪特务如狼似虎地涌了进来，冰冷的枪口封死了所有退路。
“马督察！你这是什么意思？”余则成瞬间将身体挡在寒梅身前。
马汉山怎么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是沈秋萍？还是评事街的陷阱没引开他？或者...戴笠根本就是顺水推舟？！
“什么意思？”李槐狞笑着上前一步，“局座神机妙算！就知道你会来救这个女共党！
评事街那点小把戏，想调虎离山？太嫩了！”
他目光扫过余则成身后奄奄一息的寒梅，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拿下！生死不论！”
特务们立刻扑上！
退无可退！余则成眼中寒光一闪，在特务扑上来的瞬间，他一脚狠狠踢向旁边一个装满不明液体的破瓦罐！
“哗啦！” 瓦罐碎裂，刺鼻的煤油味瞬间弥漫开来！干草遇油，极易燃烧！
“他想放火！”一个特务惊呼。
就在这混乱的刹那，余则成拔枪了！
他根本没瞄准人，而是朝着柴房那扇唯一的小窗户上方悬挂的一盏积满灰尘、早己废弃的煤油灯开了一枪！
“砰！”
子弹精准地击穿了煤油灯的玻璃罩！
“呼——！”
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煤油！烈焰腾空而起，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柴草和木质的墙壁，浓烟滚滚！
“啊！火！快灭火！”特务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和浓烟逼得手忙脚乱，视线受阻，呛咳不止。
混乱！这是余则成唯一的机会！
他一把抱起己经昏迷的寒梅，她那轻飘飘的体重让余则成心头更沉。
他毫不犹豫地冲向那扇被踹开、此刻被火焰和浓烟半封锁的门口！
李槐就在门口，被浓烟呛得连连后退，但手中的枪依然死死指着门内！
“余则成！你跑不了！”李槐在浓烟中嘶吼。
余则成抱着寒梅，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门口猛冲！
他赌李槐在浓烟和火光中不敢轻易开枪，怕伤到自己人！
果然，李槐犹豫了一瞬！就是这一瞬！余则成己经冲到了门口！
“砰！砰！砰！”李槐终于扣动了扳机，子弹擦着余则成的身体射入熊熊燃烧的柴房！
余则成感到手臂一热，一股灼痛传来，但他脚步不停，抱着寒梅就地一个翻滚，冲出了火海，滚进了后院！
“追！打死他！”李槐气急败坏地吼道，带着几个冲出火场的特务追了出来。
余则成抱着寒梅，刚冲到院墙边，身后追兵己至！子弹呼啸着打在他脚边的青砖上！
他猛地转身，将寒梅护在身后，背靠院墙，手中的勃朗宁指向追来的李槐等人。
双方在狭窄的后院形成了短暂的对峙！
李槐脸上露出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
“余大处长，放下枪，乖乖跟老子回去见局座，还能留个全尸！否则，老子把你和这个女共党打成筛子！”
余则成眼神冰冷，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他清楚，投降也是死路一条，戴笠绝不会放过他。
他宁愿战死在这里，也绝不能让寒梅和怀中的证据再落入敌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砰！砰！”
一连串精准而急促的枪声，并非来自李槐等人，而是从院墙外的某个高处射来！
子弹如同长了眼睛，瞬间击中了李槐身边两个特务持枪的手腕和腿部！
惨叫声中，两人武器脱手，栽倒在地！
“有埋伏！”李槐惊骇万分，立刻寻找掩体，朝着枪声方向胡乱射击。
余则成也愣住了！这枪法精准狠辣，是敌是友？
墙外的高处，一个清冷而带着奇异口音的女声响起，穿透了混乱的枪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地传到余则成耳中，用的是俄语：
“Доверяй мне, Ю. Следуй за голубем!（相信我，余。跟着鸽子！）”
话音未落，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扑棱着翅膀，从枪声来源的方向飞起，在余则成头顶盘旋了一圈，然后朝着与评事街相反的一条幽深小巷飞去！
红蔷薇？！是她？！余则成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她竟然在帮他？！
那句俄语和“跟着鸽子”的指示，是陷阱？还是唯一的生路？
没有时间思考了！
李槐和他的手下在最初的慌乱后，己经重新组织火力，压制墙外的狙击点，同时更加疯狂地朝余则成射击！
余则成看了一眼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寒梅，又看了一眼那只在夜空中盘旋等待的白鸽。
他猛地一咬牙，将最后几颗子弹射向马汉山的方向，压制住对方一秒，然后抱着寒梅，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白鸽指引的那条小巷，亡命狂奔！
身后，是李槐暴怒的吼叫和更加密集的枪声，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
怀中的寒梅命悬一线，怀里的证据滚烫如火。
而那个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用俄语让他“相信”的“红蔷薇”，究竟是敌是友？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余则成如同一匹受伤的孤狼，抱着最后的希望，冲入了南京城更深、更浓的夜色之中。
白鸽在前方时隐时现，翅膀拍打的声音，成了这绝命逃亡中唯一的方向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