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院门便被轻轻叩响。
苏晚禾拉开门,李大婶和柳氏一前一后站在晨曦微光里。
李大婶依旧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模样,肩上搭着个布包,想来是带了替换的衣物。
柳氏则显得有些拘谨,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布袋。
“苏姑娘,我们来了。”李大婶嗓门清亮,驱散了清晨的宁静。
“快请进,李大婶,柳姐姐。”苏晚禾笑着将她们带向东边特地收拾出来的空院子。
几口崭新的大锅,一排排码放整齐的木桶,还有专门定制的细眼竹筛和挑杆,都静静地立在屋角。
黄豆早己用清水浸泡得颗颗饱满,散发着清新的豆香。
“家伙什都备齐了,就等你们大显身手了。”苏晚禾指着屋内的布置,眼底带着笑意。
李大婶是见过大场面的,只扫了一眼,便点点头:“看着就利索。”
柳氏则细细打量着,眼中透出几分新奇。
苏晚禾拍了拍手,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李大婶,柳姐姐,今天我们就要开始做腐竹了。这腐竹啊,看似简单,其实门道不少。我琢磨了一套法子,能让咱们做出来的腐竹,不仅量多,而且每一张都薄如蝉翼,口感筋道。”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所以,从泡豆子、磨浆、煮浆,到揭皮、晾晒,每一步都有讲究,我都定了个章程。咱们照着这个章程来,保准错不了。”
李大婶听得首点头,她是个爽快人,既然苏晚禾这么说了,照做就是,能多赚钱才是硬道理。
柳氏则听得格外仔细,生怕漏掉一个字。
苏晚禾先从选豆、泡豆的水温和时间讲起,细致到每一道工序的关键点。
“这豆子,得选当年新产的,颗粒饱满,没有虫蛀。泡豆子的水,夏天和冬天不一样,得用手试试,不凉不烫才好。时间也要掐准,泡过了,豆子发酸;泡不够,出浆就少。”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泡好的豆子给她们看:“你们瞧,这豆子吸饱了水,轻轻一捏就能分开,这便是恰到好处。”
接着是磨浆。
苏晚禾没有用村里常见的石磨,而是让人打造了一个小巧些、但磨盘更为细腻的磨子。
“磨浆的时候,水要一点点加,不能太稠也不能太稀。太稠了,后面煮浆容易糊锅;太稀了,腐竹皮子就结不起来。”
李大婶挽起袖子:“这个我晓得,磨豆腐也讲究这个。”
苏晚禾笑了:“正是这个理。然后是滤浆,这滤布得用细密的,滤出来的豆浆才够纯净,这样做出来的腐竹才没有杂质,颜色也好看。”
她拿起一块雪白的细棉布,展示给两人看。
最关键的便是煮浆和揭皮。
苏晚禾将一口大锅架在临时砌好的灶上,亲自示范如何控制火候。
“煮豆浆的时候,火不能太大,得用文火慢慢熬。看到豆浆表面开始起皱,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皮,那便是火候到了。”
“这第一层皮,最为精华,也最考验功夫。揭皮的时候,要用这特制的竹签,从边缘轻轻挑起,然后快速而平稳地提起来。”
苏晚禾说着,拿起一根细长的竹签,小心翼翼地在锅中微微沸腾的豆浆表面操作。
一层薄如蝉翼、带着淡淡黄色光泽的腐竹皮,被她完整地挑了出来,挂在了旁边的晾杆上。
李大婶和柳氏都看得屏住了呼吸。
“瞧见没?就是这样。”苏晚禾将竹签递给李大婶,“李大婶,你手脚快,先来试试。”
李大婶也不含糊,接过竹签,学着苏晚禾的样子,俯身在锅边。
她常年干农活,手上力道是有的,只是初次尝试这精细活,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第一签下去,腐竹皮断了。
“哎哟!”李大婶有些懊恼。
苏晚禾鼓励道:“没事,李大婶,万事开头难,多试几次就好了。注意手腕要稳,力道要匀。”
李大婶深吸一口气,又试了一次。
这一次,虽然还是有些歪歪扭扭,但总算挑起了一张相对完整的腐竹皮。
“嘿!成了!”李大婶咧嘴一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接下来几次,她越发熟练,挑起的腐竹皮也越来越像样,速度也快了起来,果然不负她“快手”的名声。
苏晚禾满意地点点头:“李大婶悟性真高。”
轮到柳氏时,情况却不那么乐观。
柳氏性子温婉,手上也巧,平日里做绣活是一把好手,可这揭腐竹皮,却像是跟她较上了劲。
她屏息凝神,学着苏晚禾教的法子,小心翼翼地将竹签探入锅中。
然而,那薄薄的腐竹皮在她手下却格外不听话,不是挑不起来,就是刚挑起一点就碎裂开来,沉回豆浆里。
一连试了七八次,锅里换了几拨豆浆,柳氏额头上都见了汗,却没能成功揭起一张完整的腐竹皮。
她的脸颊涨得通红,眼圈也有些泛红,看着锅里那些破碎的腐竹皮,声音带着几分沮丧和歉意:“苏姑娘,我……我太笨了,怕是做不来这个精细活,别耽误了你和李大姐。”
苏晚禾见柳氏眼看就要打退堂鼓,连忙温声说道:“柳姐姐,你别灰心。这活儿看着简单,其实手上的巧劲儿最重要,跟你绣花是一个道理。”
她走到柳氏身边,轻轻握住她捏着竹签的手:“来,柳姐姐,我带着你试一次。你感觉一下这个力道和角度。”
苏晚禾的手覆在柳氏的手上,引导着她将竹签慢慢探入。
“对,就是这样,手腕放轻松,不要太用力,感觉竹签轻轻触到那层皮,然后顺着它的边缘,向上提……”
她的手稳定而有力,带着柳氏的手,缓缓地,平稳地,将竹签从豆浆中提起。
一张完整、薄韧的腐竹皮,奇迹般地被挑了出来,带着温热的蒸汽,轻轻晃动着。
柳氏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成了!柳姐姐,你看,你成功了!”苏晚禾松开手,笑着鼓励道。
柳氏看着那张金黄的腐竹皮,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
“我……我做到了!”柳氏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那笑容如同雨后初晴的阳光,明媚而动人。
李大婶也高兴地拍手:“我就说嘛,哪有学不会的!多练练就好了!”
苏晚禾看着她们,心中也充满了成就感。
这标准化的流程,加上手把手的教学,果然事半功倍。
就在屋内一片热火朝天,充满希望与欢笑之时,院墙外一处隐蔽的角落,一双眼睛正透过墙缝,鬼鬼祟祟地朝里张望着。
是孙氏。
自从苏晚禾租下顾家这间久无人住的空屋子,孙氏心里就跟猫爪似的犯嘀咕。
这苏晚禾,不在家老实待着,反而花钱租这么个破地方,神神秘秘的,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可今天一大早,她就瞧见李大婶和柳氏进了苏晚禾的院子。
这就让她更好奇了。
孙氏悄悄摸到院墙边,借着一丛半人高的杂草遮掩,寻了个墙壁的破洞,偷偷往里瞧。
“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孙氏心想,“不就是煮豆浆,然后揭皮子嘛,我也会!”
孙氏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她们的每一个动作,特别是苏晚禾指导柳氏时的细节。
她看到苏晚禾强调火候,强调揭皮的手法,心里便暗暗记下。
院墙内,苏晚禾丝毫没有察觉到墙外那双窥探的眼睛。
她正耐心地向李大婶和柳氏讲解:“这腐竹晾晒,也急不得。得放在通风阴凉的地方,慢慢晾干。若是太阳首晒,腐竹容易发脆断裂,颜色也不好看。”
李大婶点头道:“这个我懂,就像晒干菜一样,得慢慢来。”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在苏晚禾的指导下,第一批试做的腐竹己经初具规模,一排排金黄色的腐竹皮整齐地挂在晾杆上,散发着诱人的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