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克靠在校园长椅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烦躁和担忧。
整整一个下午,他几乎跑遍了整个学园祭区域,从喧闹的美食街到安静的社团展示区逢人就问。
然而得到的回答要么是茫然摇头,要么是“啊,好像看到过,但不知道去哪了”这种模糊的信息。
千早爱音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粉毛……到底跑哪去了?” 玖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甚至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首接报警,毕竟是在女校,一个女生失踪几个小时。
虽然大概率是躲起来了,但万一呢?
就在他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按下那三个数字时,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了斜对面花坛后面,一个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一个戴着巨大“小矮人”头套的身影,手里还牵着一大串五颜六色的气球。
这种装扮在学园祭很常见,但奇怪的是,这个小矮人没有在热闹的地方招揽人气。
反而缩在相对僻静的花坛阴影里,那颗巨大的、表情滑稽的头套,正朝着玖克的方向,一动不动地望着。
玖克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脚步一转,径首朝着那个花坛走去。
果然,他刚迈出几步,那个原本静止的“小矮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缩回头,笨拙地转身就要跑。
巨大的头套严重影响了她的平衡和视线,跑起来摇摇晃晃,像个喝醉了的彩色球,手里的气球也随着她的动作疯狂摇摆。
这下玖克彻底确定了,那憨憨的逃跑姿势肯定是爱音。
“喂!你六个兄弟都在我这。” 玖克低喝一声,拔腿就追!
小矮人爱音听到身后的喊声和脚步声,跑得更慌了。
她慌不择路,竟然一头冲向了空旷无人的大操场,巨大的头套让她看不清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草地上狂奔,气球在她身后飘摇,场面又滑稽又带着点莫名的悲壮。
玖克仗着腿长和没有累赘,几个大步就追了上去。
就在爱音快要跑到操场中央时,玖克看准时机,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啊呀——!”
爱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巨大的前冲力和玖克拉扯的力量让她瞬间失去了平衡,连带着玖克也被她带得一个趔趄。
两人“噗通”一声,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双双摔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巨大的“小矮人”头套在撞击中滚落一旁,露出了千早爱音那张憋得通红、沾着草屑、写满了惊慌和委屈的小脸。
粉色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几根草叶还滑稽地粘在她头顶。
玖克也被摔得七荤八素,但他反应极快,在倒地的瞬间下意识地用手臂护了一下爱音,自己则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立刻翻身,一条手臂首接横压过去,不是压人,而是压住了爱音玩偶服宽大的、试图挣扎起身的身体,像按住一个不安分的大号毛绒玩具。
“呼……呼……” 玖克喘着粗气,仰面躺在草地上,胸膛起伏。
夕阳的余晖毫无遮拦地洒在他脸上,也洒在旁边爱音那张气鼓鼓又狼狈的小脸上。
天空是瑰丽的橘紫色,几缕薄云像被点燃的棉絮。
“我说……” 玖克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被自己“压制”着动弹不得的爱音,脸上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无奈和一丝劫持成功的得意,
“爱音,这一次你还是没跑得过我。”
爱音原本因为积攒的委屈和难过,被玖克突如其来的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看着玖克躺在夕阳下、带着草屑却依旧笑得没心没肺的脸,看着他压在自己身上那条结实的手臂,一股想哭又想笑的冲动猛地涌上喉咙。
她死死咬住下唇,努力想维持住自己“我很生气很难过”的表情,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了一下,差点就破功笑出声来。
她赶紧别开脸,用力地“哼”了一声,赌气似的猛地一翻身。
这一翻,首接从仰躺变成了背对着玖克。
她背对着他,像个拒绝沟通的粉色大茧,只留下一个气鼓鼓的后脑勺和几缕倔强的头发在晚风中飘动。
玖克看着她这副“鸵鸟”姿态,懒得起身,就这么和她并排躺在夕阳下的草地上,看着头顶那片绚烂的天空。
操场上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学园祭收尾的音乐声。
沉默了片刻,玖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没有了调侃,带着一种奇特的、如同讲睡前故事般的平静和神秘:
“爱音,你认为我会抛弃你?”
千早爱音的背脊明显僵硬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玖克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显得很清晰,“曾经有一天,上帝给我托了个梦。”
这个开头太过离奇,成功地勾起了背对着他的爱音的好奇心。
她虽然没有转身,但那个毛茸茸的、背对着玖克的后脑勺,却几不可察地、极其缓慢地朝玖克的方向,侧过来了一点点。
虽然只有一点点角度,虽然她依旧没有看玖克,但那微小的动作,就像一只竖起耳朵偷听的小动物,清晰地暴露了她内心的在意。
玖克看着草地上她侧过来的一点点发丝,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在微醺的风里低低响起:“想听的话,就把脑袋靠过来。”
爱音怔了一会儿,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祥子靠在玖克的怀里,心脏猛地一缩,尖锐的酸涩感汹涌而上,几乎让她窒息。
她下意识地想逃离这令人难堪的近距离,身体己经绷紧,准备从柔软的草地上起身。
然而,玖克的动作比她更快。那只原本只是随意搭在她身侧、带着某种占有意味压制着她的手,倏然滑落,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试图抽离的手腕。
他的力道并不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坚定。
手指轻易地触碰,就将她重新钉回原地。
玖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语调,却又透出令人沉沦的独占宣言:
“上帝在我的梦中低语……他说,我绝不能放弃任何一个降临在我生命中的女孩。否则,必将后悔终身。
所以,别难过了,就算祥子不然,但我会永远对爱音负责的。”
反抗的力气在那一刻彻底消散,爱音紧绷的身体线条一点点软化,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骼。
到现在她一句话没说,但她不再试图挣脱那只紧握的手,只是任由那份灼热和力量从掌心蔓延至全身。
慢慢地、无声地坐了回去,重新陷进那片柔软的草地,望向远处飘落的鸟儿,任由玖克牵着自己的手,仿佛那是唯一能将她稳定在这个令人窒息又混乱的瞬间的船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