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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京的秋夜来得早，张瑞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外套时，后视镜里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床头柜上的古镜泛着幽光，他伸手摸了摸镜面，凉意顺着指腹爬进血脉——从王大柱昨晚来报信，到周正业的邀约短信，这两件事像两根线，在他心里拧成一股绳。
"小瑞，要出门？"张母端着热粥从厨房出来，围裙上还沾着油渍，"我煮了南瓜粥，喝一碗再走？"
张瑞喉头一紧。
白天用神瞳看到的那两条金线又浮现在眼前：一条是母亲坐在藤椅上剥橘子，另一条是雨幕里的病危通知书。
他接过碗，粥的热气模糊了眼眶："妈，我去谈点生意，晚点回。"
张母擦了擦他沾着粥渍的嘴角："谈生意好，总比送外卖强。"她转身往厨房走，又回头补了句，"别跟人起争执，咱们不图大富大贵......"
"知道了。"张瑞应得轻快，手却悄悄攥紧了口袋里的古镜。
他把两千块现金塞进袜子里，这是他能凑出的全部"防身钱"——修车铺的账本他翻过，母亲这月连降压药都少买了一盒。
玉满堂私人会所藏在云京东郊的梧桐巷里，路灯照得青石板泛着冷光。
张瑞刚拐过巷口，就看见穿黑西装的门童迎上来："张先生？
周老板在三楼贵宾厅等您。"
推开门的瞬间，檀香混着翡翠特有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二十来张红木圆桌呈扇形铺开，主位上坐着个穿唐装的老者，正是翡翠协会副会长陈国栋。
他余光扫过张瑞，手指在桌沿轻叩两下，身边助理立刻俯身，他压低声音："来路不明的小子，别是哪个老千的徒弟。"
赵西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拇指摩挲着指节——他上个月被张瑞截了单，那块本该属于他的帝王绿原石，现在还在他梦里扎着刺。
见张瑞往末席走，他嘴角扯出冷笑，从裤兜摸出手机按了两下。
"小张兄弟！"周正业举着茶盏起身，圆脸上堆着笑，"快坐，这几位都是圈里老相识了。"他指了指张瑞左手边的秃顶中年："李哥，云城珠宝行老板；右边这位是陈老师的高徒，小林。"
张瑞点头致意，目光却扫过会场中央的展示台——那里摆着块油青皮的原石，标价五万，旁边立着"百年老坑种"的木牌。
三个戴白手套的专家正轮流用强光电筒照看，其中个戴金丝眼镜的拍着胸脯："这皮壳沙粒均匀，蟒带清晰，我估摸着至少能切出冰糯种。"
"五万值吗？"有人问。
"值！"金丝眼镜拔高声调，"上周潘家园那块类似的料子，切出冰阳绿，卖了十八万！"
张瑞垂在桌下的手捏成拳。
他悄悄运转神瞳，眼前的原石瞬间透明——内部裂痕像蛛网般密布，翡翠只在边角零星分布，颜色发灰，水头连豆种都算不上。
他盯着标价牌上的"五万"，喉结动了动：这些人，是真看不出，还是故意抬价？
"我出六万！"李哥举牌，脖子上的金链子晃得人眼花。
"六万五！"
"七万！"
竞价声此起彼伏，张瑞却盯着展示台旁的边角料区——那堆被布盖着的碎石里，有块巴掌大的灰褐色石头在发光。
他神瞳里，那石头内部的翡翠像汪清水，水头足得能照见人影，颜色是淡淡的晴水绿，比玻璃种还透亮三分。
"边角料拍卖开始！"主持人敲了敲木槌，"起拍价一千，每次加价不低于五百。"
"一千五！"
"两千！"
张瑞等叫价到两千五时才举牌："三千。"
全场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哄笑。
赵西海从阴影里探出头，笑得前仰后合："这小子是穷疯了？
捡垃圾都捡出花样了！"小林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周老板，您这朋友怕不是来砸场子的？"
张瑞攥着号牌的手青筋凸起，面上却挂着笑："试试呗，反正就三千块。"
切割声响起时，他站在操作台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切石机的砂轮擦过石面，第一刀下去，露出白花花的石肉——人群里又传来嗤笑。
张瑞盯着切口，突然说："转二十度，再切。"
师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调整角度又切了一刀。
翡翠的清光"唰"地漫出来，像把碎钻撒在石面上。
人群瞬间炸开："这是冰种！"
"玻璃地！"
"晴水绿！"
周正业的茶盏"当啷"掉在桌上，茶水溅湿了前襟。
他扑到操作台边，手指颤抖着摸过切口："这水头......至少能雕三对镯子！"
陈国栋的指甲掐进檀木桌沿。
他盯着张瑞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这小子刚才看边角料的眼神太笃定，不像是碰运气。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那里躺着块用红绸包着的原石，是他爷爷当年从缅甸带回来的，从未切开过。
交流会散场时，梧桐叶正扑簌簌打在玻璃幕墙上。
张瑞把装着翡翠碎料的布包塞进怀里，刚要出门，就听见身后传来沉厚的男声："张先生留步。"
陈国栋站在走廊尽头，唐装下摆被穿堂风掀起一角。
他指了指旁边的茶室："我有块家传的料子，想请张先生帮忙掌掌眼。"
张瑞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古镜，镜面正微微发烫——这是神瞳在预警。
他抬头看向陈国栋，对方眼里的审视像把刀："陈会长抬爱，张某自然从命。"
茶室的门"吱呀"关上时，赵西海缩在楼梯转角，对着手机压低声音："人在茶室，赶紧的。"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定位，嘴角咧开——今晚，总得让这小子栽个大跟头。
张瑞跟着陈国栋走进茶室，檀香混着若有若无的霉味扑面而来。
桌上摆着个红绸包裹的原石，大小不过拳头，表皮裹着层黑泥，看不出纹路。
"这是我陈家三代人传下来的宝贝。"陈国栋坐首身子，目光像锥子，"张先生要是能看出里头是宝是石，我陈国栋，敬你是条汉子。"
张瑞的手指轻轻抚过原石表面。
神瞳运转的瞬间，他瞳孔骤缩——这石头内部的翡翠，竟比白天那块边角料还要透亮三分，颜色更是罕见的帝王绿，连一丝杂质都没有。
但最让他心跳加速的，是翡翠中央那道极细的裂痕，像根银针扎在绿绸子上。
"陈会长，这料子......"他刚开口，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陈国栋的助理猛地推开门："会长！
外面有辆车冲进来，说是找张先生的麻烦！"
张瑞的手"唰"地按在口袋里的古镜上。
他看向陈国栋，对方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张先生，先去看看？"陈国栋起身整理唐装，语气却冷了几分，"这料子，咱们改日再看。"
张瑞转身往外走，古镜在掌心烫得厉害。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外面的喧闹——今晚的局，才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