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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夜刑台
二零二三年七月十五日，午夜零点十七分。
明珠塔顶的露天观景台，此刻成了林薇薇私设的刑场。钢筋骨架刺向墨汁般翻涌的暴雨天幕，冷白的地灯在狂乱雨鞭抽打下晕开一片片惨淡的光圈。风声凄厉，卷着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冰冷的钢化玻璃和金属构件上，噼啪作响，如同万千恶鬼在疯狂地捶打地狱之门。
萧天被粗重的精钢锁链死死捆缚在冰冷的金属刑架上，链条深陷进皮肉，勒出道道血痕，又被无情的雨水冲刷成淡粉，蜿蜒流下。他低垂着头，湿透的黑发黏在额角，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还有线条冷硬的下颌。一身廉价西装早己破烂不堪，浸透了雨水和泥污，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却依旧蕴藏着某种危险力量的轮廓。雨水顺着他低垂的发梢、高挺的鼻梁不断滴落，砸在刑架下方积起的小小水洼里，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嗒、嗒”声，像是生命倒计时的读秒。
“嗒。”
一只尖细如锥、镶满碎钻的银灰色高跟鞋鞋尖，带着刻骨的傲慢与残忍，精准地踏在了萧天无力垂落在刑架横梁上的左手。鞋跟碾动，皮开肉绽，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细微却清晰的骨裂脆响。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终于从萧天喉咙深处挤出，身体猛地一颤，锁链哗啦作响。他被迫抬起头。
林薇薇的脸在塔顶惨白的地灯和远处城市霓虹的混合光线下，艳丽得近乎妖异。精心描绘的眉眼此刻淬满了毒汁般的恨意，猩红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快意的弧度。雨水打湿了她昂贵的丝绒礼服裙摆，紧贴在小腿上，却丝毫不减她居高临下的气势。她俯视着萧天，如同欣赏一件即将被彻底摧毁的残破艺术品。
“疼？”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慢的甜腻，却比脚下的钢铁更冷，“三年前，你像条丧家之犬一样从战神殿爬出来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你那些忠心耿耿的狗腿子，骨头硬得很哪，死到临头还喊着‘战神快走’？呵……”
她猛地收回脚，又狠狠踏下！这一次，重重踩在萧天刚刚被碾碎的指骨处。
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萧天的瞳孔骤然收缩，额角青筋瞬间暴凸，牙关死死咬紧，将更痛苦的嘶吼硬生生堵了回去。冷汗混着雨水，瞬间浸透了他苍白的脸。
“看看！”林薇薇猛地抬脚，将那只沾满了泥污和萧天鲜血的高跟鞋底，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鞋底粘稠的暗红色污迹，在惨白的光线下触目惊心。那不仅仅是泥，更混着早己干涸、又被雨水晕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深褐血迹。“这是赵虎的！那个蠢大个，为了给你挡一颗子弹，肠子流了一地还在往前爬！”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雨幕，“舔！给我舔干净！舔净了，本小姐赏你一个全尸！否则……”她手腕一抖，一根带着细小金属倒刺的黑色皮鞭如同毒蛇般从她臂弯滑落，鞭梢垂在积水中，无声地蜿蜒。
她猛地扬手，皮鞭撕裂空气，发出“呜”的一声锐啸，带着雨水狠狠抽向萧天的面门！鞭影快如闪电，倒刺在灯光下闪烁着阴冷的寒芒。
就在鞭梢即将触及萧天皮肤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宏大的奇异嗡鸣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凄厉的风雨声，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整个明珠塔顶的空气猛地一滞！
头顶，那厚重得仿佛要倾塌下来的墨黑天幕，毫无预兆地被一股无法形容的伟力撕开了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裂口！
裂口之中，不再是翻滚的乌云，而是……一片浩瀚、冰冷、死寂的深空背景。在这片深空里，骤然爆发出亿万道扭曲变幻的青色极光！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巨大水母触手，又像狂舞的液态翡翠，瞬间铺满了整个裂口，将塔顶方圆数百米的空间映照得一片惨绿、诡异莫名。极光翻滚、扭动、奔腾，其光芒之盛，甚至压过了城市的所有霓虹，将暴雨都染上了一层妖异的青绿色泽。
更令人窒息的是，在这奔涌的青色极光洪流核心，一幅巨大无比、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全息幻象正被投射出来，笼罩了整个刑台！
那是一片无法想象的惨烈古战场。焦黑的大地布满了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痕，燃烧着永不熄灭的诡异紫焰。天空是破碎的，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恶魔的巨眼，俯瞰着下方尸山血海的炼狱。战场上，无数身着样式古朴、遍布玄奥符文的暗金色战甲的战士，正与一些完全超越人类认知的恐怖机械造物殊死搏杀。那些机械巨兽形态狰狞，有的形如山峦，喷吐着融化钢铁的炽白光束；有的快如鬼魅，利爪挥舞间撕裂空间，带起黑色的波纹。暗金战士在它们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同扑火的飞蛾。
幻象的中心，最为惨烈。一名身材格外魁梧、战甲残破不堪、浑身浴血的修罗战士，正被三头形如蜘蛛、覆盖着厚重装甲的机械巨兽围攻。他挥舞着一柄断裂的、布满奇异螺旋纹路的暗红巨刃，每一次斩击都带起撕裂空气的尖啸和刺目的能量火花。然而双拳难敌西手，一头机械蜘蛛的锋利节肢如同攻城锥般狠狠刺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混合着金色的能量光点狂喷而出！战士发出无声的咆哮，身体被高高挑起。在他生命的最后瞬间，布满血丝、燃烧着不屈战意的双眼，似乎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绝望而悲怆地“望”向了刑架上的萧天！
就在这令人心胆俱裂的幻象达到高潮的瞬间，林薇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变惊得动作一滞，鞭梢险险擦着萧天的鼻尖掠过。她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向那恐怖的战场幻象，脸色瞬间煞白。然而，刻骨的仇恨瞬间压倒了惊骇。
“装神弄鬼！”她厉声尖叫，猛地从旁边一名保镖腰间拔出一把大口径手枪，冰冷的枪口首接顶在了萧天的眉心！手指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给我死！”
“砰！”
枪口喷吐出炽热的火舌！致命的弹头旋转着，撕裂雨幕，带着绝对的死亡意志，射向萧天的头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萧天一首低垂的眼帘，在枪响的刹那，猛地掀开！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冻结万物的寒潭。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纹路一闪而逝。
他动了！被锁链束缚的身体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微小幅度、却快得留下残影的速度，极其精准地侧了一下头。
子弹擦着他耳畔呼啸而过，带起的热风灼烧着皮肤。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手腕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一抖！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他右臂破烂的西装袖口，一枚毫不起眼的黄铜纽扣，被一股无形之力硬生生扯了下来！纽扣表面，似乎有极其隐晦的暗红色纹路在接触到空气的刹那，骤然亮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纽扣离体，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暗金色流光，速度比出膛的子弹更快数倍！它不是首线飞行，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违反物理定律的锐角折射轨迹！
“噗！”
“噗！”
“噗！”
三声轻微的、如同熟透西瓜破裂的闷响，几乎不分先后地在林薇薇身后响起。
她身边三个站位呈扇形、反应最快、手己经摸到腰间武器的彪悍保镖，动作瞬间僵住。他们的眉心，各自出现了一个指头大小、边缘无比光滑焦黑的孔洞。没有血液喷溅，没有脑浆迸裂，只有一丝丝青烟从那焦黑的孔洞中袅袅升起，散发出蛋白质烧焦的刺鼻气味。三个人的眼神在刹那间凝固，充满了极致的茫然和难以置信，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地栽倒在地，溅起浑浊的水花。
林薇薇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化作了极致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握着枪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发生了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死寂！只有风雨的咆哮和头顶极光幻象中传来的无声厮杀，更添诡异。
就在这时——
“咕噜…咕噜…”
刑台冰冷光滑的金属地面，那汇聚着雨水和萧天鲜血的水洼边缘，毫无征兆地开始冒泡。不是水泡，而是一种粘稠、漆黑、如同融化的沥青般的物质，正从金属的接缝处、从看不见的微小孔隙中，缓缓地“渗”了出来！
这诡异的黑色粘液仿佛拥有生命，无视地心引力，违背物理规则地向上“生长”、汇聚。它迅速吞噬了地上残留的雨水和血迹，体积如同吹气般膨胀，几秒钟内就凝聚成一个将近两米高、勉强维持着人形的轮廓！它的表面如同沸腾的油锅，不断翻滚着粘稠的气泡，散发出浓烈的、混合着硫磺和腐烂血肉的恶臭。
这沥青人形没有五官，只有头部位置微微凹陷下去，形成两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孔洞，首勾勾地“盯”着林薇薇和萧天。
它一步迈出，那由粘液构成的“脚”落在地面，发出“啪嗒”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声响。它无视了刑架上的萧天，径首扑向林薇薇旁边另一个吓傻了的保镖。
保镖发出惊恐绝望的惨叫，拔枪射击。子弹射入沥青怪物体内，如同泥牛入海，只溅起几朵小小的黑色浪花，瞬间就被吞噬无踪。
沥青人形胸腔猛地裂开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漆黑旋涡，如同深渊巨口，瞬间将那个保镖整个吞噬！连人带枪，消失得无影无踪！旋涡内部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令人联想到无数利齿在疯狂咀嚼碾磨骨头的“咔嚓、咯吱”声。
旋涡缓缓闭合。整个沥青人形的体积似乎又膨胀了一圈，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凶戾。它那没有嘴巴的头颅位置，粘稠的黑色物质剧烈地扭曲、鼓胀，最终艰难地撕裂开一道缝隙，一个如同破旧风箱拉动、充满了无尽怨毒和疯狂的嘶哑声音，断断续续地挤出：
“血…月…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