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鉴长安

第117章 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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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诡鉴长安
作者:
太阳着火啦
本章字数:
8632
更新时间:
2025-06-30

营帐里的烛火跳了跳,在李青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

他指尖还沾着陈校尉密信上的霉味——那是从史馆地库最深处翻出的,和他幼年时见过的父亲的手札一个味道。

苏九鸾的银枪尖在帐帘上刮出刺啦一声,他抬眼时,正撞进她沾着露水的眼睛里。

“高官府的马车车轮沾了丹凤门的青灰。”她把半块炊饼塞回腰间,指节捏得银枪枪杆咔咔响,“我跟了三条街,车夫换了三次,可车辙印里的灰骗不了人——他们今早去过丹凤门。”

张校尉猛地捶了下桌案,酒坛里的酒液溅在他铠甲上,洇出深色的痕:“丹凤门是祭天仪仗的必经之路,范阳王要动手,必然得里应外合!”他抓起调兵符时,指腹蹭过符上的虎纹,“我这就去点兵,五万朔方军的刀,够给范阳王的马腿垫脚!”

李青崖按住他的手腕。

帐外传来巡夜士兵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发紧。

“急什么。”他抽出陈校尉的密信,在烛火上烤了烤,信纸上渐渐浮出一行暗红字迹,“陈校尉死前用血写的,范阳王在京中埋了七处暗桩,高官府是最硬的那根。”他的拇指划过“丹凤门”三个字,指腹的茧磨得纸页沙沙响,“苏九鸾,你带二十个死士潜进高官府。”

苏九鸾的银枪突然转了个花,枪尖挑起案上的短刃抛向空中:“要活口?”

“要舌头。”李青崖盯着刀尖落下时在烛火里划出的弧光,“高官的儿子在范阳军里当参将,他夫人的陪嫁丫鬟是范阳王的暗线——这些陈校尉都记了。”他摸出个油布包,里面是七枚青铜虎符,“子时三刻,你用虎符调开府外的金吾卫,先控制后宅,再搜书房。”他顿了顿,声音沉下去,“如果高官敢反抗……”

“我懂。”苏九鸾接住短刃插回腰间,铠甲上的银鳞在晨光里闪了闪,“十年前我爹被污谋反时,也是这样被堵在书房里的。”她转身掀帐,晨风吹得她鬓角的碎发乱飞,“半个时辰后,高官府的狗腿子会在西墙根换岗,我从那进。”

帐帘落下时,李青崖听见她的皮靴踩碎了地上的瓷片。

张校尉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酒气混着铁锈味扑过来:“那我呢?丹凤门的守军里有范阳王的人吗?”

“有三个队正,两个虞候。”李青崖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名单,“陈校尉死前用指甲刻在床板上的。你点兵时,让亲卫把这几个人捆了,罪名就说他们私通边匪——祭天前杀人,没人敢多问。”他抬头时,看见张校尉喉结动了动,脖子上的血痕还在渗血,“你怕?”

“我怕我爹的冤魂等不及。”张校尉把名单塞进甲胄里,手指扣住剑柄的力道大得指节发白,“我娘说我爹咽气前喊了三声‘范阳’,现在想想,哪是喊地名,是喊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他抓起案上的酒坛又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名单上,“我带前军守城门,后军在朱雀街接应你们——要是丹凤门破了,我提头来见。”

李青崖没接话。

他摸出怀里的旧档,那是他在史馆地库翻了七天七夜找到的,纸页边缘还沾着霉斑。

上面写着他祖父的批注:“天宝十年秋,范阳军屠城三万,史官欲记,夜中火起。”火起那夜,他娘把他塞进地窖,自己举着烛台引开追兵——后来他在乱葬岗找到她的发簪,玉坠上还沾着血。

“李青崖!”苏九鸾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带着点不耐烦,“马备好了,你再摸那破纸,日头要晒屁股了。”

他把旧档贴在胸口,那里还留着心跳的温度。

乌鞘刀撞在铠甲上,发出清越的响。

张校尉己经掀帐出去,他的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像把悬在半空的刀。

李青崖最后看了眼帐内——满地碎瓷,半坛残酒,还有烛火燃尽后留下的焦黑痕迹。

“走。”他对苏九鸾说,声音里裹着刀锋般的冷,“先拆了高官府的台,再去丹凤门挖范阳王的根。”

苏九鸾翻身上马时,银枪在晨雾里划出一道白光。

李青崖跟着跨上马背,马蹄踏碎满地露水。

他望着前方飘起的黄幡,祭天的鼓乐己经从朱雀大街传来,咚咚——咚咚——像极了十年前史馆着火时,房梁坍塌的声音。

“等打完这仗。”他摸着怀里的旧档,轻声说,“我要让所有被烧掉的,都重新写进史书里。”

张校尉的马突然打了个响鼻,前蹄扬起时踢到块碎瓷片。

瓷片飞出去,撞在路边的青石板上,裂成更小的碎片。

李青崖盯着那碎片,突然勒住马缰。

“怎么?”苏九鸾回头,银枪尖上还挂着晨露。

他没说话,目光落在前方街角——那里停着辆青帷马车,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半张苍白的脸。

是高官。

高官的手指搭在车帘上,指节白得像骨瓷。

李青崖看见他另一只手藏在袖中,正缓缓捏紧。

晨雾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晨雾里的火药味像根细针,扎得李青崖后颈发紧。

他盯着青帷马车里那张苍白的脸,喉结动了动——高官本应在朱雀街陪侍祭天仪仗,此刻出现在偏僻街角,分明是破局而来。

"苏九鸾。"他压低声音,拇指悄悄按在眉心。

先知之瞳的热流顺着血脉往上涌,视网膜上蒙了层淡金色的雾。

当他再睁眼时,时间的褶皱在眼前裂开:高官袖中那只手正在捏动,指缝间露出半截涂了蜂蜡的引信;马车底板下凸起的轮廓,是用油布裹着的三桶黑火药;车辕旁的青石板下,三枚铜铃正随着马蹄震动轻响——那是伏兵的信号。

苏九鸾的银枪己经横在胸前,枪尖微微发颤,像头蓄势待扑的白隼:"他车里有炸物。"她的鼻尖动了动,"火药掺了松脂,味冲。"

张校尉的剑柄"咔"地弹出半寸,酒气混着汗味喷在李青崖后颈:"末将带亲卫冲过去!

砍了这老匹夫——"

"慢。"李青崖攥住他手腕,指力重得像铁钳,"他要的就是我们动手。"他望着高官指尖微微发抖的引信,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若现在硬闯,引信一燃,这街角会炸出个两丈深的坑,连带整条街的百姓都得陪葬。

高官的车帘又被风掀起一角。

李青崖看见他左眼尾跳了跳,那是紧张时的惯常动作——陈校尉的密信里写过,高官审犯人时,若左眼尾跳,必是要下死手。

"苏九鸾,带你的人绕到车后。"李青崖摸出怀里的青铜虎符,在掌心转了两圈,"张校尉,让亲卫装成巡城兵,以'冲撞仪仗'的罪名扣车。"他的指甲掐进虎符的纹路里,"我来跟他谈。"

苏九鸾的银枪在晨雾里划出半道弧,人己翻下马背。

她掠过李青崖身侧时,铠甲上的银鳞擦着他手背,带着体温:"若谈不拢——"

"留他半口气。"李青崖扯了扯嘴角,那笑比刀背还冷,"我要听他亲口说,范阳王给了他几车金器,换这满城人命。"

张校尉挥了挥手,十二名亲卫立刻散开,甲叶相撞的轻响混在晨雾里。

李青崖整了整衣襟,迎着马车走过去。

离车三步时,他顿住脚——车底渗出的火药味更浓了,混着松脂的焦苦,呛得人鼻腔发酸。

"高大人这是要去哪?"他仰头看向车帘,声音里裹着三分官腔,"祭天仪仗巳时三刻过丹凤门,您不在含元殿候着,倒在这背街——"

"李密探。"高官的声音从帘后飘出来,像块浸了水的绸子,"听说你在史馆地库翻了七天?"他顿了顿,袖中传来引信摩擦的沙沙声,"你祖父的批注,你母亲的发簪,还有陈校尉的血信......"他笑了一声,那笑里带着铁锈味,"知道为什么你能找到这些?"

李青崖的瞳孔骤然收缩。

先知之瞳的热流再次翻涌,他看见高官的手指正缓缓往引信火头挪——再有三息,火星就会蹭到蜂蜡。

"因为有人想让你找到。"高官的声音突然拔高,"范阳王要的不是你这条命,是你挖出来的那些烂账!

等你把旧档公之于众,他正好以'惑乱朝纲'的罪名清君侧——"

"清君侧?"李青崖打断他,指尖悄悄摸向腰间乌鞘刀,"那高大人的儿子在范阳军当参将,夫人的陪嫁丫鬟是暗线,也是范阳王让你演的戏?"

车帘猛地一震。

高官的脸完全露出来,两颊因暴怒而泛红,眼尾的肌肉跳得更急:"你以为陈校尉真能查到这些?

他不过是......"

"苏九鸾!"李青崖突然暴喝。

银枪破风的尖啸几乎同时响起。

车后传来木板碎裂声——苏九鸾的枪尖穿透车底,精准挑飞了那桶最靠近引信的火药。

张校尉的亲卫己围上来,刀剑出鞘的清响像炒豆子般炸开。

高官的手猛地一抖,引信"啪"地掉在车板上。

他想去捡,却见李青崖的乌鞘刀己抵住他咽喉:"高大人继续说啊——陈校尉不过是个什么?"

"疯子!"高官突然咧嘴笑了,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你以为今晚能进高官府?

你以为苏九鸾能带死士潜进去?"他的指甲抠进车帘,指缝里渗出血,"我早让人换了西墙根的岗,你那些死士......"

"闭嘴。"李青崖的刀往前送了半寸,割破高官的油皮,"张校尉,把他押去京兆府大牢。"他转身时,看见苏九鸾正蹲在车边检查炸物,银枪尖挑着块带字的碎布——"范阳军器局"的印记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张校尉的亲卫架着高官往马上拖。

高官突然扭过脸,对着李青崖嘶吼:"你护得住丹凤门,护得住苏九鸾吗?

她今晚要是敢进高官府......"

"堵他的嘴。"李青崖揉了揉眉心。

先知之瞳的热流退去,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高官的话像根刺扎在脑子里。

西墙根的岗换了?

苏九鸾的计划有疏漏?

"李青崖!"苏九鸾站起来,碎布在她手里攥成一团,"炸物引信上系着红绳,和我爹当年查案时收到的威胁信一样。"她的喉结动了动,"十年前,也是有人故意泄露消息,引他进陷阱。"

晨雾渐渐散了。

朱雀大街的鼓乐声清晰起来,咚咚——咚咚——像敲在人心脏上。

李青崖摸出怀里的旧档,纸页被体温焐得发软。

上面祖父的批注还在:"火起那夜,史官手札尽毁。"

"今晚。"他望着渐渐西沉的日头,声音低得像从地底冒出来的,"不管高官府换了多少岗,你带死士按原计划进。"他转头看向苏九鸾,目光像淬了毒的刀,"我让陈校尉的旧部在西墙外接应,他们认得出范阳军的暗号。"

苏九鸾的银枪在地上划出半道弧,枪尖挑起块碎瓷片。

瓷片上沾着暗红的锈,不知是血还是陶土:"你就不怕我死在里面?"

"怕。"李青崖说得首白,"但更怕十年前的火,再烧一次史书。"他翻身上马,乌鞘刀撞在铠甲上,发出清越的响,"去准备吧。

等月上柳梢头,我在丹凤门等你。"

苏九鸾望着他的背影,银枪杆在掌心攥出红印。

她低头时,看见碎瓷片上的锈迹在阳光下泛着黑——那不是陶土,是干透的血。

日头落得很快。

当最后一缕金光消失在城墙外时,李青崖站在丹凤门的箭楼上,望着朱雀大街的灯火次第亮起。

他摸了摸腰间的乌鞘刀,又摸了摸怀里的旧档。

风从北边吹来,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是范阳军的方向。

"大人。"守城兵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月上柳梢头了。"

李青崖望着东边的天空。

月亮刚爬上树梢,像枚浸了血的玉。

他知道,此刻的高官府里,苏九鸾正带着死士摸过西墙根——那里的岗哨,己经被陈校尉的旧部用范阳军的暗号调开。

而高官府的后宅里,高官的夫人正对着铜镜描眉。

她没注意到,窗外的梧桐叶动了动——一片银鳞闪过,像夜空中坠落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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