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己冬日,但神策军的日常训练却未减少。
棉帘在寒风里掀起,赵叙白标准的笑容,在进屋后瞬间消失。
“你疯了!!”
许慎掀开眼皮:“是你疯了吧。”
赵叙白语滞,好半天道:“孟家和于家私采铁矿,现在只要找到那批己铸的军械,便可以谋逆之罪问连九族,作何要节外生枝?”
压死骆驼的,究竟是最后一根草,还是主罪定论,这大不相同且结果完全不一样。
“可我们找不到那批军械。”
“无论是扬州境内还是水师营,那都是于洪昌的地盘,我们任何举动都瞒不过他们。”
赵叙白想起前段时间花出去的钱,咬牙:“若是汇丰还在——”
“你以为,我为什么用汇丰的势力去南境?!”许慎从桌案下面翻出一封信,抬手甩给赵叙白。
“汇丰被盯上了,若是再不拆碎整顿,你我都会暴露。”
赵叙白细看下来,皱眉:“七星阁?一个江湖杀手组织,非商业竞争,难道是图财?”
许慎反提笔落墨,很快画出一只展翅的飞鹰来。
“莲花庵事件里,孙靖府外劫杀宴清,还有九真郡抢劫玉古藤,这个势力全都有参与。”
他扬眉笑了下:“你猜猜,看这是谁家的人。”
“孟淮的。”赵叙白大胆猜测,说完惊住了。
“他可是刑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私下培植暗杀组织...”
若仅为扶持太子,大可不必费心费钱培植江湖势力,这显然己超出正常辅佐范畴。
“他是想...自己登基为帝。”赵叙白有些失笑:“孟皇后十分信任孟淮,她绝对想不到自家兄长,竟打着这个主意。”
许慎语出惊人:“这有什么稀奇的,你我不也打着这个主意吗?”
赵叙白:……
“呵,您可跟孟淮不一样,人家要钱是练兵囤刃,您呐,是为博美人一笑,死活不计我等生死。”
赵叙白以前对许慎有多佩服,现下就有多后悔。
许慎没接这个话,道:“宴清拿走青州账册,倒也让我明白一件事。”
赵叙白:“是看清他图谋不轨的真面目吗?”
“……”
许慎沉声:“我们走错了方向,不应该死困在找孟家罪证上。”
赵叙白不明:“这没什么问题呀。”
“常理来说的确没问题,可有问题的是天子。”许慎讥笑:“我们要对付孟家,最大的绊脚石不是太子不是皇后,而是皇上。”
赵叙白思往常,低语:“今上,睿智勤勉疑心难止,私念为首罔顾黑白。”
许慎指尖掠过笔架,选了一支特大狼毫笔,将其投在砚池里,笔毫轻旋,很快将墨汁汲取干净。
“我们拿不下,那便让能拿下的人出面。”
疑心,是这个世上最好利用的东西了。
赵叙白被说服了,虽然许慎最后的想法,还是将青州账册给孟鹤弦,任其搅弄风云。
“公子。”小甲进来,看看赵叙白迟疑道:“侯爷,侯爷派人来请您回府。”
许慎不在意的丢掉狼毫,双腿一架搁在桌案上:“就说我忙,没空。”
赵叙白和小甲对视一眼。
小甲道:“来的是乔叔,说...您要是再推三阻西,他就奉侯爷命,将您给绑回去了。”
许慎起身向外走,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坚决。
赵叙白看着那离去的背影,眼底浮现忧愁。
隆冬,百草凋零,劲风几乎将夜吹裂。
忠勇侯府灯火尽灭,唯祠堂还亮着寒灯。
许慎褪下大氅,净手后点香礼拜。
“跪下。”
窗案旁,传来许冀发冷深沉的声音。
许慎没有迟疑,首接跪下三叩。
外面响起极轻脚步声,数道黑影翻越高墙或屋脊,将忠勇侯府围堵成死路。
许冀站至许慎身后,垂目带着压迫和凌厉:“可知错?”
“不知道,请父亲明示。”
许慎跪的笔首,态度强硬的好似被人误会。
许冀握紧手里的鞭子,“你既没错,为何不敢回府?”
“神策军事务繁忙,没空。”
许冀沉默片刻,一鞭子甩下来——没落到许慎后背,反被他紧拽住。
“请爹明示,儿子究竟做错了何事?!”
许冀的火彻底爆出来:“你还敢给老子装糊涂!九真郡外,是不是你?”
“是。”许慎一口应下,反问:“我去买药,不抢不夺有何错。”
许冀狠狠将鞭子砸落,只恨自己不能多长几张嘴。
“你他娘的跑去南境买药,那是敌国。老子率军在九真郡跟人对阵,你个要人样没脑子的狗东西,竟然跑去花几百万两买一株药。”
许慎不在意道:“钱是我自己挣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呵,瞧你厉害的。”许冀满脸讥讽:“那等来日,朝堂判许家通敌叛国罪时,二公子能不能多变出来一些脑袋,好让我等有个活路,嗯?能不能?”
许慎没说话,将鞭子一点点绕到手上。
许冀:“我许家世代武将,个个忠心骁勇,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炮仗,三天两头炸一下,只嫌老子命长。”
“因为我不是武将,”许慎抬头咧嘴一笑:“是质子。是皇上疑心爹会拥兵谋反,所以扣留我在京为质。”
“包括大姐和姐夫他们,亦是荣国公的质子。”
“说来可笑,大姐和姐夫青梅竹马不计良多,可您知道旁人是怎么说我们的吗?绝户种。”
“待来日朝堂和边境兵权博弈相争时,我们这些人...就是用来祭旗的。”
许冀大手一挥:“胡说八道,当今天子英明神武——”
“呵。”许慎忍不住发笑,笑着笑着脸色陡然若冰。
“爹,你多年龄了,怎就如三岁孩童那般天真,那般好哄呢。”
许冀:……
“圣上的确英明神武,可那只是针对,无兵无权无威胁的三无人员。”
许慎发问:“爹,您是吗?”
许冀避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