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选我?”
雷古勒斯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毒的匕首。
“你知道我的姓氏,知道我的理想......你该找西里斯,或者那个总围着你转的西弗勒斯。”
洛娜感觉雷古勒斯有些奇怪,是因为金杯制造的时间更晚,黑魔王赋予的黑魔法更精进了,所以能影响到雷古勒斯,还是因为雷古勒斯的迷茫和不安,所以这么简单的就被金杯所引诱了吗?
雷古勒斯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大脑开始尖叫。
那些声音起初只是细碎的耳语,渐渐变成轰鸣的浪潮:
她骗了你……
从德姆斯特朗开始就是圈套……
把灵魂切片?可笑……这分明是黑魔王赐予追随者的圣物……
选择黑魔王,只有选择他才能带纯血重回荣耀。
金库的火把突然扭曲成绿莹莹的鬼火,洛娜的背影在火光中变形拉长,越来越像……像那天晚上潜入布莱克老宅的傲罗。
那个傲罗伤害了他的母亲。
而现在,她也会伤害到布莱克。
最后,所有念头都只变成了一个:杀了面前的人。
杀了她!
这个念头如毒藤般疯长,瞬间占据全部思维。
金杯的鎏金表面映出雷古勒斯苍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滑入他的袖中。
洛娜从反光里看得一清二楚。
可她没动。
只是继续摆弄着金杯,仿佛对身后的危险浑然不觉。
雷古勒斯在靠近。
他的脚步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呼吸却越来越重。
匕首的寒光在幽暗的金库里一闪而过,刀柄上的布莱克家徽,那条盘踞的毒蛇,正用红宝石镶嵌的眼睛冷冷注视着洛娜的后颈。
这个距离,足够洛娜反手一个昏迷咒将他击倒。
可她依旧没动。
甚至连肩膀的线条都保持着松弛,发丝垂落,露出一段毫无防备的脖颈。
破空声骤然响起——
哧!
刀刃入肉的闷响在封闭的金库里格外清晰。
鲜血顺着华美的刀纹滴落,在古灵阁的金砖上溅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雷古勒斯的闷哼声压抑而痛苦。
那把匕首,那把印着“永远纯洁”家训的布莱克宝物,此刻正深深扎在他自己的左手掌心,将他的手钉在了金库的石砖上。
洛娜终于转过身来。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松:“好狼狈啊,雷尔。”
雷古勒斯气喘吁吁的抬头,对上那双漂亮的,吸引着他的眼睛。
至此,他的信仰落上了苦涩的烙印。
“为什么不躲?我可能真的会刺下来”
为什么会对他有这样的信任?明明就在上一秒,连雷古勒斯都以为自己会刺下去。
洛娜对雷古勒斯的万分信任理由?
可能是因为......在上一世,自己是他亲手栽种的玫瑰。
但这话,洛娜无法说出口,于是她问:“那雷尔,你又在为什么而哭呢?”
哭?
雷古勒斯迷茫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他的泪水早己决堤。
母亲曾和自己说:“勇敢的人是不流眼泪的,他们会含着泪继续奔跑。”
对此,雷古勒斯深信不疑,他决定自己也要成为那样的人,他以为只有成为那样的人才能追逐到所谓的强大。
可现在,前路突然崩塌。
奔跑不了了。
可眼泪却止不住。
太狼狈了......身为布莱克家的二少爷,居然被一个黑魔法器物操控,甚至对自己在意的女孩举起了匕首。
他应该像西里斯那样永远意气风发,或者像贝拉那样疯狂到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软弱得可笑。
“我果然,成不了那强大的人吗?”
雷古勒斯想止住眼泪,可温热的液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滚落。
鲜血从掌心蜿蜒而下,与泪水一同砸在金库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也砸在某人的心上。
上一世,雷古勒斯也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悄悄流泪,然后决定了自己死亡的结局吗?
“需要我现在为你做什么吗?”洛娜问。
雷古勒斯此刻的精神状况很糟,整个人都被负面情绪笼罩的鲜血淋漓,可抬头,他却依旧保持着对自己微笑。
但是他的眼泪......始终停不下来。
“抱紧我,好吗?”雷古勒斯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没事的。
他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像是念某种咒语。
还记得上次喘不过气的时候吗?
自己挺过了那次,这次也一样的。
那是在布莱克老宅的地下室,他被母亲关了一天一夜,因为什么,他不记得了。
只记得黑暗像潮水一样涌来,他蜷缩在角落,数着自己的心跳,首到一切平息。
他会习惯的。
就像习惯纯血宴会上虚伪的微笑,习惯每一个无人知晓的、独自颤抖的夜晚。
他会学会习惯的。
雷古勒斯·布莱克学什么都很快,魔咒、魔药、纯血统的礼仪,甚至是......隐藏自己的脆弱。
“雷尔......”
洛娜的声音突然划破了他混乱的思绪,很轻,很柔,像一缕穿过厚重窗帘的阳光,落在他的耳廓。
她说:“这次,有我在。”
雷古勒斯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好像不一样了。
这次他的身边不是冰冷的墙壁,不是沉默的家养小精灵,不是那些只会说“布莱克家的继承人必须坚强”的画像。
这次,有人对他伸出了手。
那他是不是——就不用学会为难自己了?
雷古勒斯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回抱住了洛娜。
“洛娜......”
“我在。”
“洛娜......”
“我在。”
雷古勒斯一遍遍的重复,好像那是他唯一记得的魔咒。
洛娜也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回答,好像这样就能弥补上一世她的空白。
两人闭着眼睛,感受着对方胸膛平稳的起伏。
一、二、三......
雷古勒斯试着模仿洛娜的呼吸频率,接着,那些纠缠在肺叶里的荆棘似乎逐渐松开了。
“好些了吗?”
雷古勒斯点点头,却没有立刻松开手。
原来被拥抱是这样的感觉,不是礼节性的贴面礼,不是舞会上克制的扶持,而是真真切切的、毫无保留的依靠。
洛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贪恋,轻笑一声,反而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再抱一会儿也没关系。”
外面是火龙的吐息声,钟声一步一步走动,但此刻的雷古勒斯却觉得,时间仿佛第一次为他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