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霍格沃茨。
斯内普的黑眸在昏暗的走廊中如深潭般幽暗,他微微侧头,还是问出来他一首以来的疑惑:“说到底,你到底为什么得换个身份才回霍格沃茨?”
这个问题在他心中盘旋己久。
当年的昏迷事件来得突然,洛娜根本没有机会留下任何解释,而唯一知晓真相的詹姆斯·波特,显然不会主动向他透露半个字。
洛娜的脚步微微一顿,她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尽量精简道:“黑魔王发现了‘北极星’的真实身份。”
斯内普的瞳孔骤然收缩。
“北极星”——那个高级炼金术师的神秘代号。
“在德姆斯特朗,我毁了他的计划。”
洛娜的声音很轻,“但截止到那时为止,一切还能用‘未成年小巫师突如其来的自我正义感’来解释。”
年龄总是天然的保护色。
“再者,我也为自己胆大包天的对抗行为付出了代价。”
那昏迷的一年,着实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若不是自己的心性坚定,指不定醒来后她会是伪·黑魔王。
“基于以上的原因,我和黑魔王是两清的状态......但如果洛娜·韦尔再次回到英国魔法界,而韦尔家却没有任何‘表示’的话......黑魔王会立即认为韦尔家公然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斯内普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危险。
韦尔家族在法国魔法界的地位举足轻重,如果他们被视为反抗黑魔王的旗帜,必将成为食死徒的首要打击目标。
而如果韦尔家向黑魔王“示好”......其他势力会立刻认定他们投靠了黑暗阵营,到时候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邓布利多,魔法部甚至还有隐藏起来格林德沃的“圣徒”。
进退两难。
斯内普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魔杖,脑海中浮现出詹姆斯·波特那天的表情。
那个总是嬉笑怒骂的格兰芬多,在那时露出罕见的凝重。
自己当时以为那只是因为洛娜的伤势,现在才明白,波特早就看穿了这一切。
“波特,原来清楚......”斯内普陈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涩意。
所以他才会那么笃定地告诉所有人——洛娜·韦尔不会再回来了。
所有人都觉得詹姆斯·波特是个脑子里是只有冒险的天真少爷,但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更早看透了这场战争的本质。
城堡外的天空阴云密布,战争的风暴正在酝酿。
“所以,”斯内普继续问道。“‘诺特’是你选择的平衡点。”
洛娜轻轻点头:“没错,一个可以让我继续行动,又不会连累家族的身份。”
“可这件事对诺特有什么好处?”
关于这点,洛娜笑了。
“你真的觉得诺特是忠于黑魔王吗?”
他们匍匐在黑魔标记下的姿态那么虔诚,可当卢卡斯·韦尔轻轻扯动那根名为“野心”的丝线时,他们的膝盖竟如此轻易地离开了地面。
诺特,不,不只是诺特,那些纯血统原本就不打算将忠心献给任何人。
他们不是天生的追随者,而是伺机而动的投机者。
当黑魔王的恐怖统治出现一丝端倪,当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威望开始龟裂,这些纯血统的继承人们也选择悄悄为自己铺设退路了。
夜风穿过走廊,斯内普下意识收紧手掌,不知是想抓住这夜风,还是单纯的下意识动作。
斯内普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选择背后,洛娜隐藏着怎样的孤独。
如果她成功了,洛娜·韦尔将会是韦尔家的骄傲,诺特家与有荣焉的好孩子。
但如果她失败了,诺特家是被蒙蔽的可怜受害者,韦尔家是不清楚的无知旁观者。
只有洛娜,不管是姓氏还是灵魂都会被抛弃。
讲到这,连洛娜都罕见的带着挫败的表情。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指尖缠绕的发丝在烛光下像流动的丝绸。
“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她撇撇嘴,“前几年作为‘北极星’辛辛苦苦埋下的暗桩,这一年怕是被拔得差不多了。韦尔家的资源现在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调用,而且那个坎坦克鲁斯·诺特,老狐狸一个,防我跟防贼似的。”
斯内普的黑眸在阴影中闪烁了一下。
“关于这点......”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纸,“你留下来的暗线,我给你保下了。”
洛娜猛地抬头,吃惊的瞳孔微微扩大。
她伸手接过羊皮纸,指尖触到的瞬间,纸面上浮现出银绿色的纹路,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联络网标记,只是每个节点都新增了魔药符号的加密层。
这轻飘飘的一张羊皮纸,承载的分量远比看上去要沉重得多。
对于没有家族根基、没有财富权势、甚至没有多少人信任的西弗勒斯·斯内普而言,保下这些暗线几乎等同于在刀尖上行走。
每一次深夜的接头,都可能暴露他的真实身份;每一次伪造的“破败现场”,都在赌黑魔王不会亲自查验;每一次看似随意的交易,背后都是精心计算的险棋。
而现在,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将它交还给她,仿佛这一切都不值一提。
“西弗,”洛娜突然轻笑出声,“你知道我最庆幸的事情之一是什么吗?”
烛光在他们的眼中跳动。
“那就是选择了你。”
斯内普别过脸去,黑夜遮住了他微微发烫的耳尖。
“不用油嘴滑舌,”他干巴巴地说,“我也会还你的。”
“不是油嘴滑舌,”洛娜将羊皮纸贴近心口,发丝垂落在羊皮纸边缘,“是真心话哦。”
为什么选西弗勒斯而不是詹姆或西里斯当盟友呢?
理由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当洛娜如果想要毁灭世界。
詹姆会按住她的手腕。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会颤抖,眼镜片后的目光会像被雨淋湿的鹿。
“听着,”他会这么说,“我们可以重建这个世界......”
西里斯呢,西里斯会大笑。
笑声卡在喉咙里最后变成呜咽。
他的魔杖会在洛娜和詹姆之间划出火星,最后却转向自己胸口。
他无法做出选择,于是会说:“至少......等月亮落山?”
而只有西弗勒斯,会默默的开始策划,考虑怎么行动才能最快的毁灭世界。
他的灵魂像一场将暮未暮的雨天,灰得不够彻底,亮得不够坦荡。
总在黄昏与黎明的交界处游移,像宣纸上洇开的淡墨,既不能泼洒成黑夜的浓稠,也无力晕染成云朵的蓬松。
但正因如此,洛娜才会在刚开始就选择西弗勒斯·斯内普。
因为他不够炽烈,不会灼烧她脆弱的阴影;因为他不够锋利,不会割伤她柔软的掌心。
他的灵魂是黑暗前的薄雾,不会吞噬她,也不会放任她迷失。
走廊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外面偶尔有树叶间的摩擦声。
斯内普终于转过头,正对上她含笑的眼眸,那里面盛着的,是连最精密的摄神取念都难以伪造的真诚。
在没有目的的闲谈中,两人穿过曲折的走廊,脚步声在寂静的城堡里格外清晰。
“你确定那个冠冕在这里?”斯内普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
他们此刻正站在八楼那幅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对面,空白的石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洛娜没有立即回答,她伸手抚过石墙。
“确定。”洛娜转头看向西弗勒斯,她轻声道:“准备好了吗,共犯?”
斯内普的魔杖在指间转了圈,他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温柔的弧度。
“这句话该我问你。”
墙上的门无声地开启了,一股混杂着霉味与金属锈蚀气息的风扑面而来。
在门后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等待着他们。
那顶曾经象征智慧的冠冕,如今己成为最危险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