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画面猛切!一张英武绝伦却极度扭曲的面庞占据了整个天幕!
双目赤红充血,额头青筋坟起,充满了被极致情欲与滔天狂怒所驱动的毁灭气息!
隐约可辨,正是吕布!背景是模糊而混乱的刀光剑影!
紧接着,一个肥胖至极的身影出现,在极度的惊恐中,手脚并用地笨拙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脸上那双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绝望,以及一丝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茫然。
这身影,与阶下的董卓何其相似!
而后,一抹婀娜曼妙的女性剪影,在亭柱或假山之后若隐若现,身姿动人,似在低声饮泣,又似带着冰冷的快意在冷眼旁观,充满了致命的诱惑与带来灾厄的神秘感。
最后,画面定格!
一杆画戟的虚影,带着刺目不祥的血色光芒,猛地刺穿了那象征着肥胖身躯的黑暗阴影!
鲜红的“血迹”在天幕上如同墨点般迅速晕染开来,触目惊心!
画面消失。但一行血色淋漓的大字,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久久不散:
「美人离间,父子反目;权欲尽头,身死戟下。」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冷酷而绝望,仿佛最终的宿命判决!
天幕光芒缓缓退去,显阳苑重又陷入之前的昏暗。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大殿,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寂之后,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地炸响!
“啊——!!!狗杂种!畜生!反骨仔!!!”
董卓指着天空消失的方向,浑身肥肉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片骇人的惨白与扭曲的狰狞!
他口不择言,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声音因极度的愤怒与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咱家待他如亲子!金银!美女!赤兔马!温侯!咱家什么没给他?!
他竟敢…他竟敢为了个娘们杀咱家?!!”
暴怒过后,是冰冷刺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看向站在殿角、同样脸色煞白、身体僵硬的吕布,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浓烈的杀意与猜忌!
“是了!他杀过丁原!这反骨仔天生就是要弑父的!天幕说得对!他就是要杀我!!”
他几乎失去理智,抬手指着吕布,就要嘶声下令:
“来人!快来人!去!把吕布那厮给咱家拿下!
不!首接杀了!给咱家剁成肉酱喂狗!!”
“主公息怒!!万万不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儒脸色煞白,却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抱住董卓那粗壮的胳膊,用尽全力,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如连珠炮,首灌董卓耳中:
“主公息怒!此刻万万不可动吕布!吕布若死,帐下并州军必反!
京师大乱,袁绍、曹操等外敌环伺,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矣!
天幕所示,乃是警示!是‘或然’,而非‘必然’定数啊!”
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急声道:
“主公!祸根在‘美人’!是那未知的妖女离间!而非奉先将军本意!
奉先将军不过是被妖女蛊惑的匹夫!
只要我等先下手为强,找出此女,或杀或逐,断其祸根,则危机自解!
吕布勇则勇矣,然无主公信重扶持,便是无牙老虎,何足惧哉?!”
李儒紧紧盯着董卓因恐惧而收缩的瞳孔,继续进言:
“眼下,对外正需奉先将军‘天下无双’之威名,震慑关东宵小;
对内,则可明升暗降,逐步削其兵权,将其麾下并州悍将调离分散,安插于我西凉军中,使其羽翼难成,孤掌难鸣!
如此,既用其盖世之勇,又防其反噬之心,方为万全之策啊主公!”
董卓被李儒这一番话稍稍点醒,粗重地喘息着。
他看向吕布的眼神依旧充满了猜忌和狠戾,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杀令,终究还是被强行咽了回去。
他恶狠狠地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就依文优所言!但给咱家盯紧了!派人日夜监视!他吕奉先若有丝毫异动,格杀勿论!还有!
传令下去!全城搜查!
把所有来历不明的美貌女子,尤其是那些舞姬歌女!
都给咱家查个底朝天!咱家倒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敢坏咱家大事!”
殿角,吕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身体僵硬如铁,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天幕的画面,董卓那毫不掩饰的杀意,狠狠刺入他的心口。
“弑父…又是弑父…”
这个判词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回响,带来的是无边的屈辱、愤怒,以及一种被命运无情玩弄的彻骨寒意与无力感。
他看向董卓,捕捉到那眼神深处毫不动摇的猜忌与杀机,心中最后一丝对所谓“义父”、“知遇之恩”的幻想,彻底烟消云散。
“他果然从未信我!他想杀我!”
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所谓的“义父重用”、“新朝元勋”,都是虚假的泡沫!
自己,不过是董卓用来震慑他人、稳定局势,日后必将除掉的一柄凶器!
赤兔马、黄金甲、温侯爵位…此刻看来,竟都像是催命的符咒!
吕布攥紧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数道血痕。
唯有掌握绝对的兵权,将命运牢牢攥在自己手中,才能摆脱这该死的预言,才能在董卓这头猛虎翻脸之前,拥有自保甚至反噬之力!
他对李傕、郭汜等人掌控着核心禁军和西凉精锐的现状,感到前所未有的不满与焦虑,
对并州军逐渐被分化、削弱的趋势,更是生出了强烈的警惕。
稍后,当李儒强作笑颜,前来安抚,言说什么“主公只是一时气话”、“祸在妖女,与将军无干”、“主公仍需将军威名震慑关东”云云时,
吕布表面上沉默地点头,勉强接受了这番虚与委蛇的说辞,甚至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表示“误会己解”。
但他的内心深处,对董卓和李儒的提防,己然提升到了最高等级。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暗中联络高顺、魏续、宋宪等并州旧部心腹,更加留意军中一切动向,寻找任何可能增强自身实力、保障自身安全的机会。
信任的堤坝一旦崩溃,便再难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