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婴殿内死寂的空气,被那滴滴答答、散发着微弱奶香与奇异灵力波动的“黄金液体”声无情地切割着。
昆仑掌门清虚子保持着低头僵立的姿势,目光呆滞地锁在自己那柄惨遭“洗礼”的拂尘上。
雪白飘逸、象征着昆仑门面、由珍稀南明离火雀尾羽炼制的尘尾,此刻湿漉漉、沉甸甸地向下滴着淡金色的水珠,每一滴落在地面价值不菲的暖玉上,都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如同重锤砸在清虚子那颗饱经沧桑却从未受过如此“玷污”的道心上。
楚云澜看着清虚子那身仙风道骨的道袍前襟也被晕染开一片可疑的湿痕,再看看老掌门那张由震惊转向茫然、再由茫然转向难以置信的悲愤、最终定格在一种欲哭无泪的空白表情的脸,素来清冷的面具彻底碎裂,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比如“童言无忌”、“童子尿辟邪”之类的苍白安慰,但喉咙像是被那浓烈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酸味给堵住了。
是的,酸味。
那源头,正是抱着罪魁祸首、此刻却睡得无比香甜的封笑笑,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魔尊大人——封无烬。
封无烬周身散发的寒意和那股几乎能腌渍灵魂的陈醋味,比清虚子脚边那个十斤装、坛口大开的“魔尊牌特浓净化醋·婴童特供版”还要浓郁十倍!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牢牢钉在那柄滴水的拂尘上,仿佛那不是拂尘,而是什么胆敢觊觎他所有物、并且成功染指(尽管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的、罪该万死的赃物!
整个育婴殿的温度在清虚子进来时就降过一次,此刻更是跌破了冰点,连角落里几株喜寒的灵植叶片上都开始凝结细小的冰晶。
【滴!高危污染物持续散发非亲属标记气息!环境醋意浓度突破临界值!启动强制净化程序!】系统光球惊恐地在半空中闪烁着急促的红光,【任务道具己发放!请相关责任人(特指昆仑掌门清虚子)立即使用!重复,立即使用!】
那坛巨大的陈醋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动,又往清虚子的脚边挪了挪,浓郁的酸气霸道地冲散了残余的奶香和童子尿气息,熏得清虚子老眼发花。
“掌…掌门,”楚云澜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笑笑他…非是故意,体质特殊,神力偶有失控……”这解释他自己听着都觉得苍白无力。
清虚子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找回一丝神智,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目光先是掠过睡得香甜、仿佛天使降临的封笑笑,然后落在封无烬那张俊美无俦却写满“此物己污染,需彻底消杀”的冰脸上,最后定格在楚云澜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和更多是“快把这烫手山芋处理掉”的催促)的眼神上。老掌门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最后的风度,但那吸入的浓郁醋味呛得他差点当场咳出来。
“无…无妨…”清虚子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飘忽感,“童…童真无忌,老道…老道理解。”他颤巍巍地伸出手,不是去接那坛醋,而是试图用自己的仙力去净化那柄“受辱”的拂尘。
然而,他精纯的昆仑仙力刚一接触拂尘尾羽上残留的、蕴含微弱弑神之力的液体,那淡金色的水渍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是被激活了一般,骤然亮起一层朦胧的金光,同时散发出一股更强烈的、混合着奶香和楚云澜清冽剑气的气息!
这股气息如同一个精准的定位信号,瞬间引爆了旁边那个巨大的醋坛子!
轰——!
不是爆炸,而是那坛“魔尊牌特浓净化醋”仿佛受到了挑衅,坛口猛地喷涌出一股浓郁的、如同实质的深褐色醋雾!这醋雾带着极强的粘附性和净化意志,精准无比地扑向清虚子手中的拂尘!
“滋啦——!”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清虚子只觉得手上一烫,那醋雾如同活物般缠绕上他的拂尘,疯狂地冲刷、吞噬着那些淡金色的“标记”!
“啊!我的离火雀翎!”清虚子心疼得差点跳起来,这醋雾的净化方式堪称粗暴!他连忙灌注仙力试图保护拂尘本体。
楚云澜也下意识地想要出手阻止这闹剧,指尖剑气微吐。
“夫人,”封无烬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系统任务,净化高危污染物。”他抱着儿子的手臂纹丝不动,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楚云澜,“还是说,夫人想亲自为掌门…清洗?”
亲自清洗?用这十斤装的陈醋?楚云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瞬间头皮发麻,指尖的剑气硬生生收了回去。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深褐色的醋雾如同饿狼扑食,将清虚子的拂尘彻底包裹,殿内瞬间弥漫开一股能把人眼泪都呛出来的、浓郁到极致的酸气!
清虚子被熏得老泪纵横(这次是真被呛的),一边徒劳地试图用仙力护住拂尘本体,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若性命的法宝在醋雾中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悲鸣,雪白的尘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上了一层难以祛除的、深沉的醋褐色,还散发着挥之不去的陈年醋酸味。
【滴!高危污染物初步净化完成!非亲属标记气息己清除99.9%!】系统光球红光转为柔和的绿光,仿佛完成了一项丰功伟绩。
醋雾缓缓散去。清虚子颤抖着捧起自己的拂尘。原本仙气飘飘、雪白无瑕的尘尾,此刻变成了黯淡的、湿漉漉的深褐色,散发着浓烈刺鼻的陈醋味,离火雀翎特有的温润灵光被彻底掩盖,只剩下一种……饱经沧桑的、腌渍入味的悲凉感。
整柄拂尘看起来,不像是仙家法宝,倒像是刚从哪个百年老醋缸里捞出来的搅棍。
楚云澜猛地回神,触电般想推开他,但身体还残留着刚才情绪爆发的虚软,动作显得无力。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抱着封无烬的腰,脸上瞬间飞起薄红,连忙松手后退,狼狈地用手背去擦脸上的泪痕,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
“咳咳!”一声极其刻意的咳嗽声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清虚子捧着那柄散发着浓烈醋味、颜色深沉的拂尘,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们,老脸上的皱纹都写满了“老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但你们能不能注意点场合”的尴尬。
楚云澜只觉得脸上更烫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封无烬倒是迅速恢复了常态,只是看着楚云澜那难得一见的羞赧(虽然大部分是气的)和眼角未干的泪痕,眼底的墨色更深了几分。他自然地伸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掉楚云澜脸颊上最后一点湿润,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掌门见笑了。”封无烬转向清虚子,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只是那眼神扫过对方手中的醋味拂尘时,依旧带着一丝“此物己被彻底标记,安全无害”的审视,“小儿顽劣,拂尘之事,魔宫自会补偿。”
清虚子看着那柄陪伴自己数百年的拂尘,再看看眼前这对气氛明显不对劲的仙魔大佬,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补偿就不必了……”老掌门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沧桑,“老道只求……魔尊能否告知,贵宫这陈醋……何处能买到?”他举起那柄散发着浓烈酸气的拂尘,一脸生无可恋,“老道觉得……以后昆仑山驱邪,或许……用得上。”
楚云澜:“……”
封无烬:“……”
系统光球默默地、在任务完成的提示下方,添加了一行新的小字:【魔尊牌特浓净化醋·婴童特供版,三界代理权洽谈中。意向客户:昆仑掌门清虚子。备注:可能用于大规模环境消杀及心理创伤治疗(特指目睹仙魔大佬抱头痛哭后遗症)。】